01
窗外大雨瓢泼，硕大的雨点强有力地击打着窗玻璃，发出“啪啪”的声音。
照例，今天父亲要来我家看孩子了，看我的女儿，他的外孙。
每周二的晚上，风雨无阻，父亲要来和他的外孙女团聚，这是他定下的规矩，而我们只有执行的份儿。
我和婆婆在厨房里备吃的，蒜泥茄子，拍黄瓜，清炖羊肉汤，熏鲅鱼……都是他爱吃的菜式。
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还在步行街上经营着一家冷饮店，给过往的行人做奶茶、冰淇淋、汉堡包……。他常年独居，工作又累，很多时候吃饭就是对付一下。只有到周二，才能吃点好的，补充一下营养。
我和父亲是不太说话的。我们相互之间，不懂得该如何沟通。
他来，我会提前做好饭等他。他要走，我也绝不多说一句
这种疏离尴尬的相处方式，从我童年起就开始了。
02
我讨厌父亲，也惧怕父亲。因为父亲暴虐偏执的脾气。
小的时候，父亲除了上班，还要忙生意。他每天都很晚才回家，有时候甚至干脆就不回家了。即使偶尔回家，他也时常因为琐事和母亲吵架，有的时候还会动手。
看着父亲打母亲，我对父亲的恨简直渗到了骨子里。
不过，父亲是很能吃苦的。
为了赚钱，除了在工厂上班，他还起早贪黑的在小区卖早点，周末骑着他那辆二手的偏三摩托去青岛拉海货回来卖，他甚至谈下了我们城市的第一家可口可乐代理。而母亲也很节俭。
就这样，过了几年苦日子以后，家里总算是攒了点钱。我家算是90年代第一批万元户。
那时候，一套楼房五六万块钱，而我们家的钱大概足够买两套。
我们家住的是30平米的厂房宿舍，房子老旧又阴暗，一到下雨天还渗水。母亲就想用积攒的钱买套新楼房来住，可父亲坚决不同意。他觉得母亲有点钱就想买房子的行为是鼠目寸光、贪图享受。
他要用这些钱做本钱，赚更多的钱，实现更大的理想。
父亲是个不懂生活的人，在他眼里生活就是苟且，他似乎永远在追求一个遥不可及说不出又道不明的远方。
他就像堂吉诃德一样自负得可笑。
父亲把钱投进了股市。
九几年，股市不景气，父亲像炒红了眼一般，一点点把家里的钱全都搭进去了。
我看着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他在家里烦躁地打转，如同困兽一般。
股市的颓败不仅打碎了他的梦，也挫败了他的自尊和信心。
他不再出去工作，家里的气氛很凝重，随便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可以让他在瞬间暴跳如雷。
那时候，我已经读初中了。
有一天下午，要考历史，我便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背历史。背得累了，就随手拿起一只笔在历史课本上涂鸦，把历史书上文天祥的画像加上了几撇俏皮的胡须。
我正画着，冷不防父亲推门进来，他阴沉着脸，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身后。
我感到自己的后背倏地收紧了。
后来，这种恐惧感一直延续到我成年。只要父亲一靠近，我就感觉浑身的肌肉都缩紧了。
“你在干什么？你看你把课本都涂成什么样了？这是课本，不是他妈的小儿书！”
他瞠着目大吼起来，还没容我打个哆嗦，就掐住我的一只胳膊一把把我从椅子上拎起来。
父亲一米八五的个子，拎我真的如拎一只受惊的小鸡仔一般。他几乎把我腾空拎起，又重重地摔出去，我一个踉跄头撞在了门上，他接着又飞起一脚踢在我的屁股上，大约是觉得不解气，又接上一脚踹在我的腰上。
哦，我忘记说了，我是个女孩。
一个十三四岁青春期的女孩。在一个夏日的午后，被她的父亲在卧房里踢打。
我用一只手撑住腰靠墙窝着，腰很痛，我想忍住不哭，想把全部的痛都化成仇恨的眼神刀子般抛向他，可是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像这样的一件件小事，也许父亲早已不记得了。
可我却永远都不会忘记。
直到成年后，他们仍然会出现在我的梦魇中，让我在午夜一身冷汗地惊醒。
03
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母亲和父亲分开了。
其实，早在我读高一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但是母亲为了不影响我高考，还是住在家里。
新生开学的那一天，母亲送我去了车站。
透过车窗，我看到母亲那张忧伤的脸，眼泪从她的眼睛里不停地涌出来，她只好用手背不停地抹去眼泪。她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只是在汽车开启的瞬间努力地扬起手臂向我挥手告别。
我预感到会发生些什么，因为她表现出的悲伤已经远远超过一个母亲暂别孩子的痛苦。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那一天，母亲悄悄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去。她走得很匆忙，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带。
她走得毫无征兆，只是不想让父亲再找到她。
我不知道一个女人要对一个男人积攒了多少绝望和恐惧，才会选择这样一种告别的方式。
我理解母亲，一个女人也许可以忍受贫穷的婚姻，可以忍受无爱无自由的婚姻，但是没有人能忍受又穷又没有爱和自由，还要时时被殴打的婚姻。
04
大学的时候，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我像被放飞的小鸟一样恣意地享受着远离父亲的自由和洒脱。
在大学的校园里，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天性竟是如此的外向、幽默和健谈。
我参加了很多社团，得了很多荣誉，也交了很多谈得来的朋友
但是，没有人知道我心底的秘密。他们都想当然的认为我一定来自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我大二的时候，母亲再婚了。
还好，这一次她找到了一个懂得珍惜她的男人。
而父亲还是一个人，我想没有人能受得了他的脾气。
舍友们每个周末都会给家里打电话。我却很少打。
因为，我不想打扰母亲的幸福，更不敢面对离婚后父亲因绝望而更甚的不忿和暴虐。
其实，父亲是不愿意和母亲离婚的。
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在闹离婚——母亲要离，父亲不同意。可是，他又不肯好好地对待母亲。
离婚后，为了照顾我，母亲离婚不离家。
因为此，父亲更加不把母亲看在眼里了，他觉得：离婚了又怎么样？这个女人还不是一样继续跟着我过日子？
可是，他不知道沉默的母亲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计划——等送女儿考上大学，就离开家，再也不回来。
我没法想象当父亲回家后，却发现妻子和孩子一起消失了，他脸上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也许，他在内心深处还是很依赖我们的。
于是，每年的寒假都成了我的灾难。
暑假我还可以选择在外打工躲过一劫，可是寒假因为有春节却是无处可躲的。
每次回家，父亲都会逼问我：“你妈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他笃定我一定知道母亲在哪里。
我确实知道，可是，母亲叮嘱我一定不可以告诉父亲。她害怕父亲会找到她的新家里来闹事，搞得鸡犬不宁。
所以，我只能像宁死不屈的地下党一样闭紧了嘴巴。
于是，父亲变得更加暴虐。
他每晚都要喝酒，喝了酒就骂骂咧咧地诅咒我，他说他恨我，说当初如果不是我怂恿，母亲是不会和他离婚的，他说我高兴看到他们离婚，我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别人的春节，都是在烟花爆竹中其乐融融地渡过，而我却要在这段日子忍受父亲积攒了一年甚至一生的不忿情绪的爆发。
每一年的春节都过得很悲凉，很恐惧。
春节成了我最害怕过得节日。
可我别无选择。
我只有忍受着、忍受着，用我的忍受去换取母亲平静的新生活。
这样折腾了很多年之后，父亲才终于接收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的妻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05
读书生涯一结束，我就迫不及待地结婚了。
婚前，我隐隐觉得要和我结婚这个男人也许并没有那么爱我，对他的家人我也不甚了解。
可是等不及细想，我就结婚了。
因为，我太想要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安稳的家。我幻想着，在那里，我终于可以和我的家人团聚在一起踏实地过个春节，而不用再苦苦躲避父亲的追问。
可是，我在我梦想的新家中只过了一个春节，就要离婚了。
婚姻不幸福这种事，大约真的会遗传。
起诉离婚期间，我无处可去，只好带着不满一岁的儿子又住在了父亲那里。
父亲对我的不满更多了，他喝了酒之后就抱怨我让他丢人，让他在他那些工友面前抬不起头。
不过，清醒的时候他对我的儿子倒是很好。
他花钱在家里安装了空调，重新交了暖气费。一个人住的时候，他是不舍得花这些钱的。
他还买了果汁机，每天不厌其烦地给孩子榨各种果汁。
那时候，他已经在步行街开了一家小小的冷饮店。又开始了像年轻时那般起早贪黑拼命赚钱的生活。
他打电话把老家的我大姑叫来帮我照看孩子。大姑家庭条件比我们还差，父亲和大姑谈好了，每个月给大姑两千块，作为她照看孩子的报酬。
那时，我的工资只有2600元，每个月还要还1500块的房贷，区区2000块的看护费我也出不起。父亲便从他微薄的收入中省出1000块钱贴补给我。
他跟我说：“你要想离婚后能养得起儿子，光靠那点死工资是不行的，你得想办法赚钱。”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兼职代课的生涯，并且一直做到现在。
看得出父亲真的很疼爱我的儿子，他从来不叫他外孙，总是很骄傲地跟邻居们说：“这是我孙子！我们老韩家的血脉！我们要把他养得好好的，让李家那些王八蛋好好看看！”
因为离婚这件事，我和父亲好像成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我们同仇敌忾，一致对外，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被父亲保护的感觉。
可是，李家（我前夫家）那些王八蛋们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他们不愿意我离婚，也不肯好好对我。
孩子的爷爷奶奶已经退休了，他们闲来无事就搬着小板凳，坐在我们小区门口，和那些同样退休的老头老太太闲聊，造各种谣言来编排我。
他们把我塑造成一个贪慕虚荣又红杏出墙的放浪女人。说当初不是我提离婚，而是他们的儿子不想要我了。
于是，那些好事的三姑六婆就拿着话头，在父亲面前问东问西。
父亲越发地生气了。
有一次，父亲在小区里看到了孩子的爷爷奶奶，他闷声不响地反身转回去，等他再回来，手里就提了一把斧头。他那副样子，吓得那两个人连凳子都没顾上拿，就狼狈地跑掉了。
06
在我离婚的诉讼厅上，父亲终于见到了母亲。
自母亲不辞而别，他们已经有八年没有见了。
如今，因为女儿的离婚官司，他们又见面了，只是这一次，父亲没有再追问母亲当年的是非。
在争夺儿子的抚养权问题上，父亲和母亲又有了分歧。
母亲觉得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会很辛苦，将来也不好再嫁，她希望我不要不惜一切代价的跟李家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而父亲却主张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哪怕放弃财产放弃抚养费也要把孩子留在身边。
他说，一个真正爱我的男人不会介意我是不是贫穷，也不会介意我有一个儿子。
听着父亲说的话，有一个瞬间我走了神。
我想起家里一个亲戚和我说过，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母亲家因为成分问题被抄了家，那正是母亲一家最艰难的时候。而父亲是国营工厂的一个小领导，在那个当时看来父亲应该是前途无量的。可是，父亲还是执意娶了农村户口又没有工作的母亲。
站在法庭外，父亲鼓励我说：“你不要害怕，我们一起打工是能养得起这孩子的，还会把他养得好好的！”
我生平第一次赞同父亲的观点，因为我的心割舍不下自己的骨肉。
第一次上诉的结果出来了，在父亲的鼓励下，我以放弃财产，放弃扶养费的代价，终于换来了儿子的抚养权。
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天，虽然已经身无分文，但是我们却很高兴。
我感到自己获得了新生。我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我一定能把儿子扶养长大！
07
离婚后的那段时间，除了和父亲偶有口角，意外的，我过得很充实也很舒畅。
我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回家把孩子哄睡之后，再加班准备兼职的备课材料。用兼职所得的外快，给儿子买个新式的玩具。我竟然感到了一种独自扶养孩子的成就感。
父亲的冷饮小吃店也经营得红红火火，他晚上回来总会给我们母子带很多好吃的宵夜。
他回家的时候，只要孩子没睡，他总要把孩子搂在怀里好好地亲一阵，高兴了还要让孩子站在他的肩膀上在屋里来回地转圈。
儿子也和他特别亲，奶声奶气地“姥爷，姥爷”地叫个不停。
他哈哈大笑着说：“这孩子是天才，胆子大又机灵，值得好好培养！”
独居多年的父亲终于又体会到了天伦之乐。
有时候，我觉得命运真神奇，在我离婚最难的那段岁月里，我们这个冷漠的家竟似乎又找回了温暖。
可是，好景不长。
即使我们是如此的善于满足，上天却还是要赐予我们灾难。
那是在拿到离婚判决书的第五个月，孩子已经1岁半了，刚刚断奶。
那一天晚上，我和大姑推着孩子在小区门口遛弯，冷不防窜出五六个小伙子，分头把我和大姑按住，一个体格胖大的男子直奔孩子冲过来，伸手就把孩子从小推车里掐了出来。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那拦腰抱住我的三四个男子，飞跑着去追孩子。
我认出带头抢孩子的人正是我的前夫。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早有准备，孩子被塞进路边早已停好的一辆面包车里。
我拼命追上去，双手死把住车门，不让前夫关门。为了甩开我，他竟然踩住油门把我拖出去好几米，巨大的惯性让我翻滚在马路上。
看着车子扬长而去，我站起来像疯子一样大哭大喊：“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马路上围了很多人观看这场闹剧，可是他们只是站着看着，没有人来帮助我。
我打了110,那些警察来了，照例只是在本子记了几行字，然后告诉我，他们也无能为力，因为抢孩子的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这属于家事，他们管不了。
我哭着打电话给父亲：“爸，孩子，孩子被李家抢走了……”
很快，父亲就来了。他说：“走，我带你去找孩子。”
父亲骑着摩托带着我，他的腰里别着一把斧子，他说：“你别怕，李家那些王八蛋要是不把孩子交出来，我就和他们拼了！”
夜晚的风很冷，我默默地抱紧了父亲，脸贴在父亲的后背上，那是我这辈子最难过的一天，也是最温暖的一天。
我们连夜到前夫家，却发现他们一家早已搬走了。
他们把孩子藏起来了。
很快，李家对第一次离婚判决提出上诉，要求重新判决。
这一次，他们不再争夺财产了，他们要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主审的法官一直在劝我放弃孩子。
他给的理由很多，他说孩子是男孩，理应给男方。还说，孩子不是财产，不能强制执行，如果我一直这样固执，就算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我，对方不交出孩子，他们也没有办法。
他们劝我，只要我同意放弃孩子的扶养权，他们就会做工作，保证让我一星期见一次孩子，还要把这个要求明确写进离婚调解判决书里。
经过第二次判决，最终，我即使去了财产，也失去了孩子的扶养权。
尽管离婚判决书上写着，我可以每周见一次孩子，但这只不过是前夫和法院连合起来欺骗我的手段。
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
我那历经十月怀胎产下的儿子，每天都要躺在我怀里含着我的乳头才能睡着的儿子，我永远地失去了他。
自儿子出生，我就习惯了每晚睡觉儿子都在我身边，可是如今，午夜醒来，伸手一摸床边却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从那开始，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白天，我还是照旧出去工作，晚上则疯狂地加班。我用繁忙来填补自己。
我就像一只被掏空了心的陀螺，早已失去灵魂和思想，只有惯性带着我在疯狂地转啊转啊……
那段时间，只要一静下来，我就会没来由地流眼泪，止都止不住。
有一次，我去给学生家里给学生补课，等下了课，天上突然下起一阵暴雨。
那时已经是入秋时节，秋风夹着秋雨萧瑟淋漓，巨大的悲伤包围着我，我哭着在冷风凄雨里走了十几个路口，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在那段人生最痛苦绝望的时候，我真想有个人能耐心地听一听我的悲伤。有个人能轻轻拥抱我一下，给我一句安慰。
可是，父亲的脾气却是更加地暴躁了。
他一发脾气就在屋里发狠大骂，说我是没用的扫把星，连个孩子都守不住，咒骂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儿子了……
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插进我心里，我才明白，原来父亲一直都没有变过。
终于，离婚后我又一次搬家，而这一次是为了离开父亲。
离开的那天，我给父亲发了条短信：“我和你的关系永远都不会像正常的父子那样亲密，将来，我和我的儿子也不会，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最好的报应。”
那条信息，父亲没有回。
日子就这样在痛苦和平静中慢慢地渡过……
有人说，时间是医治痛苦最好的良药，这世上最痛的悲伤也不会超过18个月。
现在，距离我失去儿子的那个晚上已经有62个月了。我又结了婚，丈夫还算爱我，我们又有了一个女儿。
可是，想起儿子，我的心还是很痛。
不过，经过多方打听，我知道儿子现在过得还好。我也经常偷偷去幼儿园看望他。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已经无法再去扭转，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
父亲，还是一个人，还是开着他的小吃店。小吃店的生意依然很忙很累。他养了一只大黄狗，每天跟着他。
每个周二的晚上，他会来我家探望我的女儿，他的外孙。
看得出，他很爱我的女儿，他每次来都会大包小包地给她很多好吃的，酸奶、火腿肠、小饼干、各种新式点心，各色水果，新鲜的大虾……
东西多得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都吃不完，我跟他说“不要再买了，东西吃不完坏了，都扔掉了，太浪费”。他嘴上哼着，下次来准还是又提着满满两大包吃食。
他虽然不能亲自带孩子，却总是针对如何看孩子提出很多想当然的意见。
他心急地指挥我们：“孩子午睡起来，应该先让她尿尿，然后再喂水！”
“孩子总是感冒，是因为你没有按我说得每天给她洗个冷水澡！”
“孩子现在该学说话了，你们要多和她说话！”
……
他像个专横地暴君一样，在我家里指挥所有人。
弄得一直帮我带孩子的公公婆婆好不尴尬。
是的，他还是会抱怨我们把孩子看得不好。
我仍然会害怕他的暴脾气，可是更多的时候我开始厌烦他的唠叨……
老天，他居然会唠叨了！
他的头发白了，他的身体更加消瘦了，几乎只剩下了一副高大的骨架，可是那副偏执的倔脾气却是一点都没有变。
自从我开始写作，开了公众号，我的每篇文章他都会打赏。他一高兴了就一百两百的打赏，那几乎是他在冷饮店忙碌一整个上午的收入。
不过除了打赏，他从来不会在我的文章下面留下哪怕只言片语。
有细心的读者给我发消息：“我注意到，你有个蓝色天空头像的粉丝特别死忠，你的每篇文章他都会打赏。”
我只得回复：“哦，那个人是我的父亲。”
这就是我和父亲的故事。
生活还在继续，我和父亲的故事也在继续着。
这一辈子，父亲都没有学会该如何去爱我，但是他却很爱我的孩子，我的每一个孩子，他都无条件地宠溺。
有时候，我想：或许，这就是他爱我的方式吧。
（本文原标题：我和父亲）
这是我开始写作时写下的第一个故事，写完后有一种压抑的心事得到释放的平静。然而，因为他太真实了，我一直没有勇气发表在微信上。她就这样静静在我电脑里躺了一年多。恰逢简书”真实故事”征集，就让简书记录下我曾经的心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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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奇奇，一个内心彪悍的大学教师，专栏作家。写火热的人生，温情的生活。不求爆文，只愿与读者心灵相通！关注我，我们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