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左手腕背部,横七竖八的,隐约可见好几条白色割痕:它们纵横交错,面目狰狞。
事过很多年,这些割痕依然没完全消逝,似乎想留在那里刻意提醒我:所谓誓言,不过是情感冲动时嘴角残留的泡沫而已!
大一那年,我遇到了他,我的初恋:泽。我英语系,他政教系。
他是我朋友的老乡:中等身材,面容英俊。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宛如安东尼在《谢谢你给我的爱》中那般神奇,“哗”的一声,身上的某个按钮被打开了。
世间最美的爱就是一见钟情:他把我比作天使,扫除了过往岁月中所有的苦痛和委屈;我把他当作知音,寄托着未来生命中所有的向往和美梦。
我们结伴用餐,我们比肩夜修,我们在小河边散步,我们去深巷中寻幽......
校园的角角落落,城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爱的足迹。
我的生活因为他充满阳光,他的生命因为我变得神奇。
然而,一个无奈的事实摆在眼前:我们来自异地。
记得那年雪天,我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我突然悲从心起,放声大哭。他起初不解,后来醒悟,于是紧紧抱着我反复强调,“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分开的。”
然而,我不敢确信,毕业季就是分手季,他已经大四,也许转眼就会不见踪迹。
有天晚上,他轻轻递给我一条手绢,满眼含笑,“打开看看。”
“什么?”我不解地展开,上面有几个红色大字:爱你终生。下面是他的名字和日期。
“我用自己的血写的。”他补充了一句。
我蓦地心惊,一把抓过他的手,果真缠着好几层纱布。
“你傻啊?这得多疼?”我眼圈发红,佯作嗔怒。
“为你,怎么都可以。我想让你放心,今生今世都不会负你。”他目光坚定,神情自信,“等我先安定下来,然后就想办法......”
听闻此言,我激动不已,心中默念:感恩上帝,让我在最美的年华遇到最好的他。
后来,他毕业了,回到家乡做了老师。
那时候,没有QQ,没有微信,没有手机。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纽带,只有情书。
他没有如他誓言般炽热:情书的频率越来越低。
我表示不满,他认真解释,“刚工作,实在太忙。”
“那就少写点,工作要紧。”我心中释然。
然而,有一天,他突然终止了情书,没有任何解释。我着急、上火,昼夜不安,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朋友看我实在憔悴,托家乡的朋友打听,结果他一切安好。
我的心中五味杂陈:他安然无恙,却不愿意联系我。应该只有一个答案,他变了。
然而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一个用鲜血和生命对我起过誓的人啊!
我日思夜想,决定试着给他写封分手信,他立马回信,答应得无比爽快。
原来,他等的就是这个,他想分手,却不好意思,于是逼我开了这个口。
我心如死灰,又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爱为什么像气泡般突然消失了呢?
朋友看我日日魂不守舍,劝我当面去问他。几番犹豫,我终于决定成行:是死是活,总要给个理由吧!
看到我的出现,他分外吃惊,接着便露出了熟悉的微笑。
几番踌躇,他对我道出了实情:他幼年丧父,母亲辛苦养大了他和两个妹妹。为了他的工作,母亲四处求人,他不想母亲再为了我......
听到此处,我终于明白:走进社会这个大熔炉,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微乎其微,从前的豪言壮语,不过都是青春和幼稚的代名词!
然而明白不等于接受,意识到我们的爱终将无果,我心如刀割。突然发现桌子边有个刮胡子用的旧刀片,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捏它于指间。
我发誓,我不想死,因为我还有辛苦养大我的父母亲。但此时,我心疼得无法呼吸,一定要做点什么才可以坚持下去。
我捏紧刀片,在左手腕背部用力滑出一条血痕,看着血一点点慢慢涌出,我感觉不到任何痛意,反而生出几分快感。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手背上的血越来越多。
低头忏悔的他终于发觉,大惊失色,匆忙掏出手绢帮我包扎,同时颤声问道,“不要这样,好不好?如果你坚持,咱们就不要分手了。”
“不,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活着的。”
我泪如雨下,丢掉刀片,用力按紧手绢包着的累累伤口,踉踉跄跄奔向火车站。
初恋,其实只是用来成长的。它的美好,也许只剩下那点可怜的奋不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