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的遭际

《左传》有很多美女,作者写她们,最多用的一个字就是“美”,而美女的生活却充满波折,以下作以简要叙述。

庄姜

《左传》中最早出现的美女,应该是庄姜。对她的记载很简要:“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只一个“美”,就概括了她的美丽动人。这位庄姜,就是诗经《国风·卫风·硕人》的女主角。诗经中用一连串的比喻来描写她的美丽:“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庄姜是齐国的公主,嫁给卫国的国君卫庄公。就是这样一个美女,却因为没有生儿子受到丈夫的冷落。她的遭遇,是一个悲剧。

孔父嘉妻

庄姜之后,出场的美女是宋国大臣孔父嘉的妻子,左传中没记载她的名字,只是说有一次她走在路上,被宋国的另外一个大臣华父督看见了,其当时的表现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窈窕美女,华父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盯着她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久久难以收回目光,其垂涎三尺的样子在眼睛中暴露无遗。心中暗想:“天下竟有如此美丽而明艳动人的女子,究竟花落谁家?不行,我一定要得到她。”想到就要做到,他打听到美女是同僚孔父嘉的妻子后,先从舆论上布势算计他。让人在国内发小传单,大肆散布大司马孔父嘉的谣言,说百姓疲惫不堪,生活贫困,都是由于司马屡屡发动战争征收兵役徭役造成的,这就引起了众怒。大众把批判的目光转向孔父嘉时,他在心里偷偷笑。干掉对手的时机终于到了!他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带人攻入司马府,杀死毫无防备的孔父嘉,如愿以偿地夺走他的妻子。后来,害怕宋殇公治他的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死国君,另立新君,再贿赂其他盟国,不要追究他的麻烦,又因拥护新君上位有功,最后竟坐上了宰相的宝座。美女就是一个无形的武器,其杀伤力不可低估啊。

宣姜

宣姜是齐国女子,本来是卫宣公给自己的儿子急子选的媳妇,左传中记载:“为之娶于齐,而美,公取之,生寿及朔。”结果一看,这个姑娘如此漂亮,就舍不得给儿子了,自己霸占。诗经《国风·邶风·新台》也讲了这件事,说卫宣公在黄河边上修建华丽的宫室来金屋藏娇,娶了自己的儿媳妇,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宣公和美女生了两个儿子寿和朔,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君位,宣姜竟然陷害本是自己未婚夫的急子,心地善良的寿不忍心兄长被杀,代兄赴死,急子也被卫宣公的杀手暗害。朔如愿登上国君之位,也就是卫惠公。用不光彩的手段做了君主,当然不得人心,两位被杀公子的党羽联合起来将他赶下台,卫惠公跑到舅舅家搬兵,齐襄公帮他赶走卫国新君也是急子的同母弟黔牟,助他重新登上君位。为了外甥国家局面的稳定,又让宣姜嫁给了急子的同母弟公子顽,公子顽当时还不大同意,也是被逼无奈,后来两人生了五个孩子,除过早夭的齐子外,另两个儿子做了卫国的国君,两个女儿嫁给他国国君做夫人。这个关系也够混乱了吧,一切都是由于宣姜太美啦。后人评价,卫国五世不得安宁,都是宣姜引起的祸端。

莒国己氏女

这个故事中的女主人公是莒国人,莒国是山东境内的一个小国家,国君姓己。男主角叫公孙敖,他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一传言中庆父的儿子,也称为穆伯,娶了莒国的两个姐妹花戴己和声己,戴己死后,他又去莒国求亲,人家不答应,他就说是替自己的堂兄襄仲求亲。后来,奉鲁文公之命,代襄仲前去莒国迎娶。结果到了鄢陵一带,《左传》中记载:“(穆伯)登城见之,美,自为娶之。”看到堂兄的新娘子很美丽,本来就好色的公孙敖,直接把堂兄的未婚妻变成自己的老婆了。襄仲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准备攻打公孙敖。襄仲的侄子也就是鲁国的国君文公不想兄弟相残,国家内部动乱给外敌可乘之机,就阻止了他。事后又让另一个大臣惠伯调解两兄弟矛盾:襄仲另娶他人,己氏女送回自己国家,两兄弟不要计较过去之事,重新和好。在国家压力之下,两个人也认同了调解结果。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公孙敖不死心也不甘心,他默默的等待着时机。次年,机会终于来了,鲁文公派他作为鲁国的外交使者前去周王朝参加襄王的葬礼,谁知这家伙利欲熏心,竟然拐了个弯,偷偷的带着礼物跑到莒国寻找他念念不忘的己氏去了。结果他在莒国一呆就是六年,其间还跟己氏女生了两个儿子。后来,不知怎么的,也许随身带的钱财挥霍光了,他写信给自己在鲁国做官的大儿子文伯,请他向国君求情,允许他回国。回来后因为名声不好,执政者又不允许他参与政事,自己感觉无趣,三年后又带着全部家产移民莒国。谁知后来又改变了心意,也许是年老思乡,想要叶落归根吧,他给鲁国内的公卿送礼,又让小儿子惠叔替自己多说好话,终于回国的申请被批准了,最终还是没回到故国,死在半路上。相逢,只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就耽误终生,公孙敖对己氏女一见钟情,为了他,抛弃妻子不说,也放弃了在国内的高官厚禄,己氏女遇见他是幸还是不幸呢?他在莒国所生的两个儿子后来战死在疆场上,而关于己氏的事情,史书中却没有记载,不知其所终。

息妫

息妫是陈国的女儿,嫁给了息国君主,经过蔡国时,姐夫蔡侯调戏她,她把这事告诉丈夫后,息侯想借楚王之力收拾蔡侯,结果弄巧成拙,息蔡两国为楚所灭,息妫也被楚文王掳去做夫人,还生了两个儿子。不过她在楚宫一直保持沉默,不轻易开口说话。后来文王死后,楚国的令尹子元又骚扰她。息妫的美,《左传》中并没有直接描述,只说蔡侯对她的态度是“弗宾”,并且“绳息妫以语楚子”,可想而知,因为貌美,蔡侯想占她的便宜,所以不守礼节;且向楚王渲染她的美,楚文王才有灭息国夺美女的动作,的确是美女激发了男人的斗志啊。而息妫的遭遇,后世文人在诗歌、散文中多有描述,成了文人笔下的话题。

棠姜

棠姜是齐国大臣棠公的妻子,她的弟弟叫东郭偃,东郭偃又是另一个大臣崔武子的家臣。棠公死后,崔武子前去吊唁,让东郭偃给他驾车。到了棠家,崔武子被美丽的寡妇棠姜吸引,一下子就爱上了她,想让东郭偃为他说媒,好娶回家。《左传》中说他“见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就指的这件事。东郭偃认为两家本为同姓,不宜婚嫁。崔武子不信这些,也听不进去他人劝告,执意娶了棠姜,并且对棠姜带来前夫的儿子棠无咎也很宠爱。结果棠姜又和齐庄公私通,惹恼了崔武子,于是以生病为名,诱使庄公往崔家探视,趁机联合庄公身边的小宦官贾举,里应外合,杀死庄公,另立新君齐景公,自己也做了宰相。由于崔武子宠信棠无咎和东郭偃,冷落了前妻所生的两个儿子崔成和崔强,两人对他心有不满,给他的政敌庆封提供了机会,趁机离间他们父子关系,又派兵攻打崔家,崔氏家族以此灭亡,而棠姜和崔武子也是先后自缢身亡。棠姜的再嫁,使得崔氏全族灭亡,齐国国君因她而死,又冤及许多无辜,所以刘向在《烈女传》中将她列为孽嬖一类女性。

这里的弃,和周朝始祖后稷的名字一样,因为一生下来,家里人发现她全身通红,而且长了很多毛,像个毛孩儿,以为是个不祥之物,所以她的父亲宋国的芮司徒做主,把她给扔到了河堤下。宋共公妻子共姬的侍妾经过河堤,偶然发现了这个小婴儿,于心不忍,就把她给捡回来,带进宫中养育,取名为弃。因为长长丑被父母抛弃,可谁能想到日后她会华丽转身。小弃婴长大后,左传中记载:“长而美。平公入夕,共姬与之食。公见弃也,而视之,尤。”俗语说“女大十八变”,这话用在弃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她越来越漂亮,所以以前从未在意的宋平公,在向母亲问安陪母亲吃晚饭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小丫头。仔细一看,天生的尤物啊。从作者的描述和宋平公的表情来看,弃应该是一个很耐看的姑娘。刚出生的小婴儿,通体粉红粉嫩,乳毛未退,看起来很丑,慢慢的有一个变化的过程,弃由丑小孩变成了美少女,这是一个完美的蜕化。儿子两眼放光,共姬岂有不明白之理?她把弃送给了平公做妾。倍受宠爱的弃,给平公生了一个儿子叫佐,这个佐没有继承父母的良好基因,却把隐性的基因发挥出来,长相实在丑陋,所幸的是,他性格温顺善良。平公另外有一个儿子痤,已经被立为太子,虽然长的漂亮,心地却狠毒暴戾,就连宋国的宰相向戌对他都是又厌恶又害怕。自小长于宫中的弃,耳闻目睹宫中的争斗,她自然要为自己和儿子的以后做打算。虽然目前受君主宠爱,可是一旦平公身亡,继位的痤又不是亲生儿子,他岂能容下自己和佐?于是弃利用痤的老师伊戾,诬陷痤和楚人结盟,想赶平公下台,自身好早点上位。因为平时得罪人太多,没有人愿意为痤证明他的清白,就连老实人佐,也被向戌故意拖住闲聊,没机会替兄长作证。平公一怒之下,杀掉了痤。佐被立为太子,弃也如愿升为夫人。在这场宫斗剧中,弃扮演了一个美丽而有心机的女人。

徐吾犯之妹

《左传》中说“郑徐吾犯之妹美”,并没有说她的名字,徐吾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复姓。前篇已经写过,这个徐吾妹妹长得美,吸引两个高富帅为她起了争执,最终她选了雄赳赳气昂昂有男子汉大丈夫气概的子南(公孙楚)。不过故事还没完,相亲失败的子皙(公孙黑)心中不服,竟然去找子南决斗,想杀死他再夺走徐吾妹妹。不料子南早有防备,他不但没占到便宜,反而被打败。受伤的子皙,逢人就说子南的坏话:“我好心好意去拜访,谁知他心怀叵测,竟想暗害我。”郑国人不知事情真相,一时间议论纷纷。执政子产没办法,如果这两大家族起了争斗,国家内乱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思来想去,子南年轻,官位又低,肯定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子皙。也罢,你年轻需多历练,受点委屈也是保护你,于是子产判决:“双方诉词各有道理,但子南身为长官,动手伤人,有失风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处流放他国,即日启程,不可在本国内逗留。”于是一场由于美女引起的纷争平息。表面上看,子皙获胜,而实际上由于他的骄横,多行不义必自毙,最终不得不自杀以逃罪。而子南,虽被强制离国,但是避免了子皙对他的迫害,暗地里却是保护了他的安全,又抱得美人归,所以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左传》中写了一百多位女性,除以上几位外,还有很多如如夏姬、骊姬、叔虎母等人。对这些美女,作者用冷静、客观的笔调叙写她们的遭际,字里行间却隐藏着自己的态度,这就是后人所说的春秋笔法吧。总之,天妒红颜,除过少数几个外,文中美女的生活都是一波三折,历经坎坷,也许是红颜多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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