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熟
–1–. 我爸的第一次疯
我爸，今年48，年不过半百，却早已经是满头白发。
他皮肤不白，倒是健康的自然肤色；他体型不胖，正常中年人的标准体重；他身高不高，我猜，他身高不到一米七。
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头儿”，他有个外号，附近闻名，被叫做“老猫儿”。
他文凭不高，处事却十分圆滑；他没有在牌桌上一厥不起，却是在现实生活里脚踏实地、埋头苦干；他没有一技之长，却在他二十多岁的年纪养起家里除他以外的三口人。
也许很多人会埋怨父母穷极一生，埋怨父母没能耐，没能力，我承认，我有一刻也这样埋怨过，那一刻过后，我给了自己一巴掌……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们所给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我越来越还不清，也越来越不想要那么多了，我只希望，他们能够多留一点给他们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就好。
后来，我把那些 不要总是把最好的给我们两姐弟的观点告诉他们之后，还好，他们终于胆敢有一丁点儿为自己着想的念头了。
冬月初五，是我老爸老妈的结婚纪念日，这些年，他们一向只记在心里，不曾有任何表示。
我是从我外婆那里打听来的，这一天的前两天，我俏皮地和我爸开着玩笑提起：
“诶，老爹，过两天不是你和我妈的22周年结婚纪念日吗？你有没有打算浪漫浪漫!?”
“都几十年了！老夫老妻的，还浪漫些啥子!”
“就是老夫老妻才要浪漫……”我翘着嘴巴往电话里说道。
“以后再说，尽说些没用的!”
后来，我在那天打电话给我妈：
“老妈，结婚22周年纪念日快乐!”
“嗯哼……快乐个鬼哦！”
“咋的安?”
“你爸爸啊！发疯了……”
“我爸咋了?”
“前几天厂里的一个小姑娘叫我陪她去穿耳洞，她穿了之后非得叫我也穿一个，然后，你爸昨天就带我去买耳环。”
“我爸爸还懂得起，哈哈哈……”我打趣到。
“懂得起，你先听我说嘛！你晓得好贵不？人又穷，还买些贵的。”
“多贵嘛?”
“六百八十八!不多大一点儿!还说是银的……”我妈说这话的时候想叫我爸跪搓衣板。
“那你意思是说你不值这点钱喽?”我故意打趣我妈。
“挣钱这么辛苦的……”
这是我妈口中的，我爸第一次发疯。
对，我家很穷，爸妈头一次结婚纪念日买礼物，史无前例，而且还是在我的怂恿下。
而我爸呢！他电话是这样说的：
“老爹！你还给我妈买了结婚纪念品诶！够浪漫！”
“你都那样问我了，我想了很久，都二十几年了，是应该跟你妈买点啥子。”
好吧，我承认，我爸的这一次发疯，我也有份儿，并且我罪孽深重。
–2–. 我爸的第二次疯
大伯家以前和我家的关系相当不错，由于我小时候爱哭闹，而且祖辈都很迷信的原因，于是乎，我家和我大伯家亲上加亲，我大伯收我为干女儿，我祭拜了他为干爹。
近年来，由于各种各样的矛盾因素搅和在一起，我俩家的关系僵硬了。
大伯家两夫妻和我老爹老妈在同一个工厂，起初是我大伯把我爹妈带过去上班的。
关系僵持后，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是个事儿。
后来吧！我爸在电话里告诉了我他的小心思：
“有啥子打算没有，老爹?”
“想明年，带你妈去厦门，不想回这里了。”
“好事啊！我支持!”
“这都是先说说而已，我想叫你妈在家里，然后我去做隧道……”
“什么!你疯了!都快50岁的人了，你想都别想!那个多危险……”我很心痛，又很无奈……这次，是我先说我爸疯了，不是我妈。
“妹……哪种打工不辛苦，你看你妈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不敢说话了，因为我想起某个暑假我爹妈回家，我妈瘦得不成人样的样子我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后来我有想过如果我爸还要执意说要去做隧道的话，我就跟他摊牌，说我不读书了。只是，我只是那一刻这样想，当他做出决定的时候，我又怎么敢这样不替他想呢？我又怎么可能不换位思考，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呢？
后来我跟我妈通电话，我这样告诉她：
“上次老爹说明年要带你去厦门‘溜一圈儿’嘛！”
“溜一圈！他怕疯喽！人穷得要命……”
“穷什么穷！？我倒觉得我家挺有钱的，你不信你听我给你算算，养大一个娃，从你怀起到落地，管他吃喝拉撒睡，读书写字学做人学做事到处理人际关系，多的不说，一个娃将近一百万，你养长大了两个娃！”
“呃……我们还有钱哈？”我妈嫌弃的笑着说。
“当然啊！你们是百万富翁！”
我猜，我妈会认为我和我爸一样的疯了，只是这回，他没说我是疯子，也没有说我发疯。
–3–. 我爸的第三次疯
我爸妈外出打工，他们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在家过欢乐年、吃团圆饭了，我也忘记了我爸多久没发疯了。
那天放假后，我嫂子打电话给我，说她炖了猪蹄，叫我过去吃饭。于是，我从我姑家到了我堂哥家。
吃饭前，我妈给我打了电话：
“喂，老妈……”
“我跟你说嘛……你爸爸疯了!”她倒是说得一本正经的，却差点儿把魂都给我吓飞了，我那刻还真以为我爹他真疯了。
“什……什么？你慢慢说!”我一边急匆匆的拿起手机往外走，一边结着巴说着话。
“你爸呀！我们今年回来，他定的是飞机票……”
“哦……”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又没坐过飞机，关键是价钱还那么贵!”我妈全是舍不得多花一点钱的小心思。
“就是你没有坐过，我爸才要带你去坐呀！”我像往常一样帮我老爹哄着我老妈。
“我还不知道，你说气人不？”我妈像个孩子一样，怪我老爹这次的事没有事先跟他商量商量。
“我爹不能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但他还是可以带你坐回飞机嘛！你晕车太厉害了，这回不会花一天一夜坐大巴车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像对待孩子一样对我妈说。
小时候，我们是爸妈的孩子，越来越长大后，突然发现，他们似乎真的变小了。
他们会像我小时候一样闹脾气；他们会像我小时候一样依赖；可是，他们绝不会像我小时候一样很自私，总是想要得到最多的、更好的。
他们像小孩子一样胆怯，生怕惹谁生气，我其实很想对他们说：
你是我的爸，你是我的妈，你们可以像对待从前那个小屁孩一样对待我，可以打可以骂，不用怕。
文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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