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心只知东晋人也,不详其姓氏。居于竹林之中,有水声浅浅。闲静讷言,不著钗环。乌发披肩,粉黛不施。素读书,不甚了了。若有会意,便如痴如呆。多痴语善梦,时人不能解也。如天山之雪,飘飘乎觉不可近也。常有奇语,曰:暗夜乌鸦,羽翼破空,孤翩翩然,于无人处,随思飞扬,心得澄清。
及笄之年,欲有婚配,曰:吾素恶酒,但喜名士饮酒纵歌,欲效之神态而不能,如有能令识酒之趣者,嫁之。反之,愿独守终老。
父母骇,然爱不能迫。
经年而无人提及。时人多劝:花开无几日,娇颜最易老。然志不移,复曰:游心之夫君,贤德皆备,安有重貌轻才之理?
众哗然,以为笑谈。
后忽染疾,双目失明,不忧反喜。曰:往昔入夜方如墨,今朝白昼亦同漆。万物不见,专心致志,游于太玄,更悟于道。
父母嗟叹,众仆相望,从此疏离,促其改观。
游心自请移居陋室,一桌一椅一榻,或抚琴或歌,俯仰之间,竟也自得。
母心有不忍,遍寻北地名医,未果。
遂南行,瑶琴遗于北地,嗅于草木之百味,闻于山水之清音。立足于木舟之尾,衣袂飘飘,神情泰然。
某日,于飘渺之乐声中醒来,起身,步出舟舱。闻风过竹轻斜,清流林中过,间或紫档鸣,竟无不相和。不觉歌曰:
门掩柴扉,柴扉久未开。
天逢丽日,丽日伴风来。
花香缕缕,缕缕入我怀。
丝竹声声,声声比天籁。
歌毕,乐止。款款抵岸,愈走愈远,感天地宽,心豁然,如卸下千重担。
风徐徐,有香清雅,沁人心脾,熏衣之香也,沿其缘而行。
问:谁坐幽篁里,手挥五弦琴,相融山水声,浑然忘我中。
自言名归鸿,忘情山水中,流连不识路,林深人不知,明月伴清风,杯酒入羽徵,欲酬天地恩,心事付瑶琴,一曲慰山水,谁人知我音。
谦谦施礼,席地而坐,侃侃而谈,如故人相逢,无一丝生疏。游心笑意微微,梨涡浅浅,归鸿谈笑风生,畅所欲言。似是瞬息之间,东方既白。逆水行舟,溯流而上,路遇女郎之仆,鸿自称舟子悄然离去。
至罗浮山,遇葛仙翁,亦无妙手回天之力。女郎乃说母返乡,乞仙翁收其为奴为婢,仙翁未允,然授其医术。
后,女郎悬壶济世闻名遐迩。夜阑人静,有香清雅,幽幽而近。乃归鸿,郎问:游心之志移乎?
答:矢志不渝。
问:某有焦尾之良琴,与君且歌且和,而无悦卿之酒,亦不嫁乎?
答:诺。
归鸿朗朗而笑,曰:卿之所求,何难也?区区小事,唯心尔。
时,初一之夜,繁星点点,无火烛之光。始闻清冽之香后又斟酒之声。女郎浅抿之,幽香微甘而柔醇,赞曰:真乃欢伯也。
郎曰:此乃南泉北花陶地酒,合卿之意否?
遂成良缘,后故地重游,饮酒纵歌,竟双目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