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八月二十四日晚七点,父亲跟我说,已经三十岁了,今年还嫁不出去就别回家丢人现眼了。
我解开蛋糕盒子上的绳子,把蜡烛插在了蛋糕身上,一股淡淡的奶油味散了开来,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悲哀,今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
三十岁的意义对我这么一个奇怪的女人来说,着实有些尴尬,照传统的伦理来讲,已经是到了必须结婚的一个年龄,但也可以是再熬多几年,便可完完全全进入可以抛开一切的阶段,当一个不婚族,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孩子与爱情这些东西,显然已经不太现实。
何况,我对男人根本完全提不起半点兴趣,女人做的很多东西貌似都是为取悦男人而为,这样太累了。
屋内没有开灯,我摸起打火机,将蜡烛点燃,顺手从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女式香烟点上,牌子是RAISON,韩国超低焦油,但抽起来其实跟其他牌子的烟没什么两样,我只是单纯想体验一把男人的生活方式,至于抽的口感如何,我自然是不在乎。
香烟跟蜡烛通红的火点,把房间的黑漆烧开了几个光洞,我打开蓝牙音箱,放了一首《i miss you》曲子,想象着自己穿着红裙子,在灯红酒绿的雨夜里撑着透明的雨伞,伴着身体里微醺的酒味,与路灯涂鸦旋转着裙子起舞,周围的雨雾发着光全都在围绕着我。
但忽然啪的一声,整个世界白亮了起来,父亲跟母亲拉着了房间的白炽灯,飞虫在灯上不停飞撞,非常刺眼。
他们走了进来,母亲拿着红包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色铁青叨念道:“现在都三十岁了,还整这些玩意,叫你去相亲为什么不去?你看看你周围的人,哪个不是生了好几个?今年再不找个人嫁了,就不要回家了,你没听见周围人个个都在看你笑话!。”
父亲也是皱着眉头,他点上一支烟:“算命的那个何先生说,明天是七夕,你的八字刚好是撞桃花运的,会有人给你送花,应该是个姻缘的好时机,你明天好好打扮,出去外头转转,很有可能就碰上喜欢的了。”
我吹灭了烛光,低着头开始切开了蛋糕:“你们知道的,我不喜欢男人。”
母亲咬了咬牙,气不打一起出来,指着我道:“你说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事,背后一堆人嚼舌根说你没人要啊!”
两位老人的心情,我自然是理解的,人难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这就很难要求他们俩做到不为世俗所困扰,毕竟我本人也不是为自己而活,很大原因上,我一直呆在老家,不过是放不下他们,我需要为两位老人家尽可能地活得更好些。
这道坎,我始终过不去,也不应该过去
父亲眯起了眼,烟雾飘上他褶皱纵横的黑脸上,道:“听我的,何先生算命很准的,不然你妈迟早被你气病,我跟你说,今年还不找个好人家,就不要回家丢人现眼了。”
我看着他,今天他难得把花白的头发剃掉了,稍微显得精神些了,那一刻我意识到,他们真的老了。
后边我确实屈服了,里面更多是不忍心吧,如他一次愿,算命这种东西我从未信过。在七夕那天,我从衣柜翻出了尘封已久的红裙子,拿出院子晒了起来。然后在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我洗了个澡,换上了红裙子,脖子上的纹身用创可贴遮盖住,胸前放了硅胶,这样显得更为丰满些。
穿好裙子后,我去姐房间里翻了指甲油出来涂,这种东西的气味有些让我闻起来恶心,我一直觉得我们女人打扮一起来太过于麻烦,为的就是满足男人的审美么?这男人的存在就是一种祸害。
我用嘴吹干指甲油,把剩下的一瓶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在衣柜镜子前看了一眼自己,冷笑了一下,这三十年来,这才算是女人么,谁他妈定义的,真恶心。
父母也看到了我,难得露出了一次笑。
老家里的人过七夕,大多也就是逛街,有些地方摆起了花灯,小贩拉着头环跟鲜花到处叫卖。我穿着高跟在街上踱了很久很久,周围的男女大多捧着花,夜空的月亮下,挽手相拥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已经深了,何先生这破算命佬所说送花的如意郎君自然是没有出现,我出来这一趟,也早料到了这一结果,我今晚所做的,一是听话一回,二是也有理由去砸了何先生的招牌罢了,这个算命四眼老头到处造谣撞骗,老娘早就想敲他头了。
一直待到了几乎深夜,我觉得可以回去交差了,便去士多买了一包烟,点上一支烟慢慢走回去。
走到深巷时,烟抽掉了两根,不时可以听到远处的院子里狗吠,巷子里路灯已经坏了好几个,非常昏暗。
就这么走着走着,出于女人的直觉,我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影在尾随起来,我啧了一声,立马转回身,看到一名肥胖的男人在阴笑着望着我。
没有思考太多,我察觉到了不太妙,忙地开始加快脚步跑了起来,但这裙子太紧实在迈不开步子,肥男人不到一会便冲了上来,一下紧紧把我搂紧,压倒在地。
他的鼻子气冲冲,一股恶臭味,我开始惊叫挣扎,脑门通红,猛地朝他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男人吃不住疼,松开朝着我的头就是一掌,怒骂了起来,我当即脑袋就嗡嗡直鸣。
我喘着气,正想爬起,男人伸手紧紧捏住了我下巴,刚望了一眼,忽然愣了一下,瞪眼骂道:“我操,真丑!”
骂着骂着他便起了身,似乎想要走开,但没走几步又返了回来,拿出刀子蹲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这事就当没发生,懂不?”
我怒目盯着他,呸了一口。
他嘿嘿地笑:“这事要是大家知道了,你一女的也就没声誉了,懂不?”
我抬起高跟朝着他裤裆就是一脚,怒道:“懂你妈的,从来就没拿声誉当回事过,等着坐牢吧!”
他疼得嗷叫了一声,翻滚在地,立马又扯住我的另一只脚,猛地把我扯了过去,刀子就这么划了过来,那一瞬间,我脖子一阵冰凉,很快便是热血雾喷出。
我倒在巷子里开始抽搐,望着昏暗的路灯,呼吸由急促慢慢静了下去,血开始慢慢渗流到我的手臂,我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是热乎乎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发现世界又猛地光亮起来,周围好多好多人站在我身前,手上捧着百合,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哭着,但听不到声音,世界依旧很安静,但他们最后把花束放到了隔壁的墓碑,哦,我反应过来,原来是默哀隔壁的。
我打算闭上眼睛,一位男孩捧着两束花路过,他忽而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我的墓碑,又看了看其他堆满鲜花的墓碑,在我眼前放了一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