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江海渡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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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锦海去世的那天,薄暮沉沉,寒鸦阵阵,幽风切切。全府上下几十口人跪在堂上,嘤嘤低泣,却没一人在他跟前照料。

林伊一也跪了许久,她想去见他的,却有些害怕见到他垂死的模样。况且,此刻除了那个哑女医娘,没有他的召唤,谁也不能出现在他的眼前。

当哑女医娘仍旧是戴着长长的黑色幂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带着一幢寂静走过众人之时,恍若闯进喧嚣猿声的小舟,倏地将众人幽幽的哭声映地愈发悲戚起来。

她看了跪在地上,正抹着眼泪的林伊一一瞬,夜是黑的,然而却有灯光穿破重峦叠嶂,将玉人脸上的泪痕照耀地愈发闪亮,就像海面上粼粼的波光,美得不可方物,即便那玉人已被岁月侵蚀,眉间染上了风霜。但下一瞬,她就来到了江锦海面前。

她站在远处,江锦海看不清她的地方。

他说:“你走近一些,我有话想对你说。

像干枯的枝条抽打在风里,他的声音苍白,枯老。她动了,走上前一步。

“你很像她,却一点也不像。我的阿浣,会唱好听的歌,会施最好的医术,是极愚笨的小偷。可是你……”他面朝着她,喃喃自语。

“阿浣,如若那人不是你……”

他的声音渐渐地弱下去,却在熄灭之时又恢复如初。她知道,他已在弥留之际了,将她当成了他的阿浣。

“阿浣,桌上的木匣子里装着你要的和舟子……它终于是你的了。”江锦海嘀嘀咕咕的又说了些什么,但她已无法听清。烛火微微摇曳,他的声音也终是微弱下去了。

他终是闭了眼,带着对尘世的眷念,将半生的思念都埋进了漠漠黄土。

她知道,她是他最好的倾听者,她是他最信任的人。可是,她也知道,无论他有多少爱恨,皆与她无关。

她没有动那个木匣子,而是转身径直推门离开了这个地方,撇下众人的哭喊和他的深藏于心的秘密。

夜里有呼啸的风声刺耳,没有月光,也没有丝毫的星光,她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发不出半点哭声。

今夜,没有她最喜爱的星光。

浣星河是个极差劲的小偷,江锦海一直这样认为。

那个时候,阿浣误入了厨房,被扣了下来。

“小贼,你是如何进来的?”

江锦海见是个女子,扫了一眼后倒是颇有耐心的询问起来。虽然,这话在旁人听来却似咄咄逼人。

“我是新来的医娘,方才是迷路了,才不是什么小贼!”

被下人们束缚着的女子歪着嘴,眸间波光流转,乌黑的杏眸闪闪的,像星子。江锦海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眼睛。

但他只是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手合着茶盏,斜着眼扫了遍下人,待重新看过来时却是微蹙着眉,一改方才和缓的神色,眉眼间隐了些怒气。

早些时候,江府举家从江南迁到长安之时,他便叮嘱过管家未经他允许,不得带外人入内。江家世代以微雕为业,有“鬼工世家”之称,犹以传家宝和舟子最为闻名,因其所雕为当年先皇挥师下江南时景象且所用材料本是味稀奇药材,不少人对此觊觎不已。眼下这个女子,自需忌惮些,但他不悦的是,无论虚情假意,有人自作主张带了外人来。

“出去!”

拂手一挥,江锦海面上虽不曾有半分恼色,但下人们见状,忙将她赶了出去。在江府,人人都练就一副察言观色的好本领,但仍是有人逾规,他喝了口茶,是该好好管一管那些下人们了。

不久,适逢淫雨霏霏,阴雨接连下了几日,苔痕漫上墙院,步履之处皆是水露,处处都是阴沉厚重的水汽。

江锦海已在床上卧了几日,茶饭不思,接连请来的几位大夫皆是束手无策,急坏了管家。

直到她又来到他面前。那时她被下人们带到他面前,他看着那双星亮的眸子,水灵灵的像夜下游鱼划出的微涟,虽是一脸平静,心里却是喜悦的。只是,他看着她人畜无害的脸,想起自己的病,不觉心生猜疑。

而她自是知道,他的病,虽是始于日夜操劳,但归根结底,是她施了蛊。能治好他的病,只有她一人。所以,这一次,她暗暗笑了笑,绝不会有人赶走她。

“方才,我在你身上施了乱魂散。”

屏退了下人,他半坐在床上,怏怏地看向她。彼时窗外阴霾的天露出第一缕阳光,这话轻描淡写,听着也似无关轻重,却让她呆怔了,乱魂散是一种稀罕的毒药,能附着在人体内多日不散,初期对人没有什么害处,然而半月内若没有解药,人便会变得疯疯癫癫,行为举止皆与疯子无异,那便是生不如死了。

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这般小心谨慎,当真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虽然,她确实心存不善,此番费尽心思是为了偷得和舟子。

但转念想了想,自己这般心思缜密,他一定不曾看穿自己的计划。于是她尴尬的笑了笑“公子,不是我害您生的病,您这毒给我解了……可好?嘿嘿。”

“只会笑了?若十五日内你没有医好我的病,结果你自是知道的。”

江锦海抓着扶手,面无表情地看向阿浣,全然不在意她满脸的苦涩。而她挠了挠头,又是一阵尴尬的笑。

“我今日便是来医治公子的病症的,十五日也够了。我叫‘阿浣’,江公子好。”

他没搭理她,劲直伸了手示意她来把脉。她便想这人好大的架子,但还是赔了笑脸迎上去。

反正时间还长,等我找到和舟子,看你还有何威风。

江锦海一个人打理着江家,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操劳,不曾轻信过什么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会倾慕某人,甚至,是在知晓她图谋不轨的情况下。

七日后,在阿浣的照料下,江锦海已恢复如常了。但她却没有断药的意思,日日让婢女们熬些无伤大体的药,且几日一把脉,犹是认真的很。

然而,事实却是,她找不着和舟子,也没有任何思绪,总之她必须拖延时间,且放松江锦海的警惕。

“唉。”她托腮坐在石阶上望着一树一树盛开得热烈的合欢花,愁容满面。

“且不说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再过七日,我这小命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不然,今晚去他房里找找吧。”

在一旁煎药的婢女听到了她的嘀咕,便问“浣姑娘这是要找什么?”

“找,找公子啊,今晚该把脉看看病情如何了。呵呵。”

“公子今晚不回府了,管家说我们不必去了,浣姑娘且好生休息吧。”

“嗯!”

月明星稀,月上枝头,灯火阑珊的时候,她偷偷爬上房梁,在房梁上摸索。白日里她自是将这条路线记了几遍,且将途经的每棵树每个枝头都记得一清二楚,然而,真攀上来了,竟然全忘了,她便只能暗自叫苦不迭。

摸约过了一个时辰,她终于遇见了第二棵歪脖子树,正想一鼓作气爬到终点时,远处竟亮起了一楹一楹的火光。

那火光,在夜空中晃荡,飘摇,伴着人头攒动和沸反盈天,似要冲破天际。她不禁张大了嘴,眼里燃烧着跳动的火焰。

“这样的景色,我见过。”

身边突然响起了江锦海的声音,阿浣双肩一颤,结巴起来“公,公子晚上好。”她还趴在梁柱上,双手死死地扣着盖瓦。不过,现在不是顾及形象的时候,果然还是得好好解释一番吧,虽然自己这番偷上别人房顶已是事实。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是在江南。”他似是毫不介意身旁一脸狼狈的她。

歪头轻瞟他一眼,她不敢轻举妄动,便深吸了一口气,试探地问;“公,公子。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我是来,来……”

“偷和舟子的。我知道。”他接过她的话,望着远处的火光,“若世间小贼都如你这般,就不会有这样多的意外了吧。”

若是娘亲还在,若是没有那场大火,自己如今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吧。

“浣星河。”他的眉眼缓和下来,第一次正眼看向她,“以后你就叫‘浣星河’吧。”,“你不会找到和舟子的。不如看看头顶这片夜空,眼前之物,要珍贵得多。”

“我,我……”

她低着头,想说些什么,待抬起头来时,舒了一口气。

远处的火光已变得微弱,只留下缕缕轻烟直上云霄,星子明亮起来,闪耀着光芒。明明灭灭的许人梦幻般的希冀。

那个时候,星光下站着的,从来都只有自己。若是能够得到它,以后的每个星月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然而,想得到它,除了一步步接近他,她想不出任何法子。

“谢谢你。”

转眼便到了第十五日,江锦海照旧忙碌得很,特别是长安首富林家大小姐到来的今日,尤为忙碌。阿浣已决心厚着脸皮去讨解药,若是过了今夜,自己就会变成疯子,若是变成那样,倒不如让她死去。而且……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目光坚定。绝对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今日正是合欢花开得烂漫的日子。林伊一穿着一色鹅黄的长裙,手执一柄白玉扇,站在满树的合欢花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风影绰约,清风扬起坠落的流苏,端庄秀丽的眉眼便微微一扬,对着来人缓缓一笑,美到极致。

而江锦海也改往日暗色的穿着,穿着一件碧绿的长衫,带着身边人穿梭在花园里,远远望去,那一黄一绿的身影像极了那些翩跹的蝶,融入光景,良辰美景,天作之合,可见一斑。

她咬着唇,踌躇在那里,没胆量上前,却也不忍心退后。清风拍打着一地不知名的小花,她莫名的难过起来。

但是,他却似乎有意将那佳人带到她的药庐前边。他说:“那今晚我便在狮子桥等你。”语罢,他却偷偷看向药庐里的她,恰逢她抬头望着他,目光相接间,两人皆是不约而同的转过脸去掩饰脸上的绯红。

她拍了拍双颊,又去看那些小花,它们扬在风里,生长得极好。

是夜,她执笔描眉,略施粉黛,在狮子桥头等着他。

适逢漫天的星子,一点一点闪烁着,汇聚成一条条星河,那真是极美的景致。就如,那夜滔天火光照亮半边夜空,任是掩盖不了头顶的璀璨星空,每一点闪耀着的,都是小小的希望。

然而,当凉意浸透人心的时候,她站在桥头,却看到他携着她,坐在一叶小舟里,言笑晏晏。

蓦然的,鼻头一酸,竟有了泪花。她便想,大概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可是……若是过了今夜……自己怕是连这多情的可能都没有了。

她便站在原地,仰头望星。至少,夜还长,留在这里,总归会遇见他吧。

长久的等待终于耗尽了她的耐心。她回头,背对着二人,决定离开。

但是,身后突然便传来他戏谑的声音。“和林小姐比,果然还是你好玩得多。”,“不过,你能够在这里等上三个时辰,果然,是为了解药吧。”

“我……确是来拿解药的。”

他见她沉默,一本正经等待着他拿出解药,忍住心间笑意“你倒是药娘,连我是否下毒都未察觉出来。这里,果然很笨。”

伸手敲着她的头,他凝眸仔细打量起她的眉眼来。

“我……”颊间火烫得厉害,她有些恍惚,一颗心噗通乱得一塌糊涂。

“我喜欢你。”

他接过她的话,却望着满目的星光。

“浣星河,人如其名,当真是极美。我喜欢你。”他又说了一遍,回过头来,捧着她的双颊,在她的唇瓣落下极轻的吻,让她羞红了脸,眉清目秀的脸上一双杏眸傻傻的望着他,他便噗嗤一声笑出来。

“再见了,阿浣。”

她踏着夜色来寻他,他在星光下归去,可是,璀璨星空下,她并不孤独。她突然有些希望,那些一个个小小的愿望里,有一个,与他有关。

可是,她摸了摸左脸。

如果没有和舟子,便不会有那样的未来。


有死尸被扔在废弃的井里,脸上的皮皆被人剥去,那些是犯下大罪被处死的人,本不足为外人道也。但已死不久便遭此横祸,令人唏嘘之余不免动心骇目。

县官找不出凶手,一时间这件事便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说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必会得到报应。

而林伊一便是在这时一病不起,终日昏昏沉沉,心神不宁。不久便有流言四起,林家上下皆是惶惶不安。

在江锦海终日的愁眉不展后,阿浣最终自荐为林伊一看病。

那是合欢花开始凋零的季节,阿浣坐在林伊一身边,看到她泛白的唇,双目紧闭,像那些快要凋零的花,不免有些同情起她来。

“小姐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阿浣不再说话,她耐人寻味的看向林伊一,心里一阵阵苦涩。而她倒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仍是眼神空洞的望着一片虚无。

过了许久,婢女们已来了几回,阿浣就那样坐在原处,静静地看着林伊一,她在赌,她是否会把她的秘密将与她听。

“那场大火,是我放的。”

林伊一终于开了口,带着哭腔,回望过来时,好看的眉眼凝在一起,并不难看,反而愈加令人怜惜。

“那个时候,我只是想烧了那些污秽之物,可是没想到竟然引起了一场大火。我看到,他在火光里抱头痛哭的模样,那样的悲伤和绝望,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她的眸子里蓄着的泪一滴滴洒在云绸锦被上,美人垂泪,梨花带雨。“我害死了他的母亲,他的家人。可是……可是……”

林伊一用帕子擦去泪痕,平静了几刹,待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半笑着看向阿浣。“方才失了分寸。这件事还请阿浣姑娘不要对外宣扬。”

仍旧是那样好看的眉眼,仍旧是柔和的声线,但这话,一如渐渐沉入海底的磐石,让人压迫,窒息。或者说,根本就是在威胁了。阿浣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些大家闺秀,养尊处优,时刻都是光彩夺目的样子,却不似人心如面。此时她只能隐忍,何况,逆来顺受,她已不愿计较些什么了。

“那日江公子与我泛舟之时,我在桥上看见了阿浣姑娘,姑娘可是在等什么人?”

林伊一的话锋一转,目光似针扎在她身上,她想避开她的目光。有一阵花香飘进来了,窗外有着繁盛的日光和满怀的碧蓝天色,可是她却不能去欣赏。

“嗯……”

林伊一见阿浣低下了头,得胜地笑“江公子,一定会娶我的。”

“嗯……”

这样的气氛总是有些尴尬,阿浣自知自己比不过林伊一,可是江锦海,并不喜欢她,那个时候,他说的话,总是让她浮想联翩,即使是现在,她也深信不疑。即便此刻,她只能如此敷衍应答,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那我便不打扰林小姐了。”

她起身,林伊一冲她优雅的笑,像那些开不败的花,全无方才的半点阴戾。

后来,林伊一再次出现在江锦海身边,含情脉脉,笑靥如花,羡煞旁人。

阿浣住在江府,以医娘的身份,因这妙手回春,被人称赞。有时,她站在江锦海身侧,竟会生出天荒地老的错觉。

只是,这样的时光毕竟太过短暂。甚至,来不及回忆。

那夜黄昏,江锦海站在药庐前。她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他面前,本想着打趣他一番。

他却抬眼直直地看着她。“我要成亲了。”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在我眼前,我便只能看到她。”

她曾以为她是他的珍贵之物,他是她的良人,然而,许是那夜星光太过炫目,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来,仍是只有她一人。


似乎总有开不败的花叶,合欢花已经败尽,荷香便已晕在了空中,长出满塘莲叶,鱼戏莲叶间。

星月夜,花叶下,黑色装扮的女子,似是要融进这黑茫茫的夜色里。

刀刃割裂皮肉的撕拉声有规律地传来,手法熟练的女人埋头摆弄着手中的头颅,手起刀落,竟没有一丝血迹沾在刀刃上或是滴落在地上。她捻起手上薄若羽翼的脸皮,在月光下细看。月光轻柔地照下来,人影晃动,有人站在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注视着月下的一幕,月下的她。

察觉到身后人的气息,她敏锐地藏好那张脸皮,试图避开来人。

“原来,原来是你。”

江锦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她顿了一下,转而把帽兜拉得更低,匆忙跳上围墙,逃得无影无踪。

“浣……星河”

后来的日子里,人们忙着筹备婚事,没人在意“神医”阿浣的失踪。来来往往的人,倒是因为没有了那浓郁刺鼻的药香,而轻松了不少。喜上眉梢,似乎每个人都是开心的样子。

枯井里又发现了几具被剥去了脸皮的尸体,血肉模糊,死状残忍,仍旧没人找出那万恶的凶手。江锦海没有去找她,也没有再对人提起过她。仿佛,一切都已经结束。

直到那夜万籁俱静,他听见稀疏的声响在房内响动,待睁眼,已有寒刃横斜在自己的脖子上,来人冷冷的低语“别动。”

“交出和舟子,否则……”

“否则?”他冷冷一笑,凑近她的脸,冷漠的看着她,脖子被刀刃划出一道血痕。她握着刀刃的手向后退了一寸,但只是一霎,又架在他的脖子上。

目光移至她冷峻的脸上,他冷哼一声。“原来你竟是这般模样,阿浣。”

“我……”

她看到他凌厉的眸子,眨了眨眼,眸间漫上一层水汽,有些困惑,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哭。她以救死扶伤为业,却也对人痛下杀手。她是药娘,也是杀手,是阿浣,也是浣星河。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哪般模样了……江锦海。

她低下头去,却对上他愤怒的脸,手里的刀被他打落在地,他攥着她的手腕,眼里似要蹦出火光,但转而却变得朦胧,似乎有泪蕴在那里。

“我曾想过,有朝一日娶你为妻……或是纳你为妾。只是现实这般……若没有林家我便无法重振家业,光大门楣……你走吧。”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他的眼前之物,从来都只有声望名誉。那夜他对她说要珍惜眼前之物,她便以为那是他许下的誓言。她曾在万里星空下为她守尽春光,只为他的一声呼唤。来时她自知不过一厢情愿,可是他对她微微一笑,她便自甘沉沦。

她怎么就这样傻……她怎么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呢?

江锦海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她捡起了刀,转身离开了他,永远的,不再回头。

自那以后,江锦海再也没有见到浣星河,也不再有死尸被发现在枯井里。他和林伊一结为连理,将自己的家业发扬光大。在喜添贵子后家业愈加繁盛,直到晚年身体每况愈下才不得已雇用了一位药娘住在府上。江锦海的事业一帆风顺,夫妻和睦,生活幸福而美满,只是死去的时候,脸上却挂着泪。


哑女医娘掀起了头上的幂篱,坐着一叶小舟,看着一池星光缓缓的晃动,晕开夜里朦胧的夜色。往事历历在目,她又想起了他和她共处的时光。

小时候,他还在江南,他是少爷,她是浣女。只因她不小心把水洒在了林伊一身上,她便拾起厨房里的木材要去烧她,结果房子被点着了,他的母亲为了救他被活活烧死,而她也因此烧伤了半边脸。

后来,她学会了医术,得知和舟子能治好她的脸,于是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只为得到它。

只是,她终究没能得到和舟子,甚至,还被他看到自己那副凶恶歹毒的模样。

她没能想到自己会爱上江锦海,也没能想到自己竟会为了再回到他身边,服下那样烈性的药,不仅没有治好自己的脸,反而将自己变为了哑巴。

她看着那些流转于江波的星光,眼里忽然有血流成河。可是,墨色入眸,星子如洗,一切都是安然的模样。

浣星河,多美的名字。可终是与她无缘。

他曾在夜空下听她唱起江南的歌谣,那时他仰头望天,眼里是思念,是感伤,是孤独。他拥她入怀,指着面前的河流,声音缓缓流入她耳畔。

“小时候,父亲为了扩大家业乘船直上江南,可是后来他却再也没有回来。我时常望着那些归舟,总是希望,有一叶是载着那个不归人……如果有一天,你我分别,我就去那世人所说的天涯海角,守在哪里,看尽归舟,等着你回来。”

满目的星子在晃动,一层层涟漪荡着它们远去,她躺在小舟里,仍它随风飘得更远。耳边有晚风低语,她睡在星光下,孤独席卷而来。

江锦海,忘川河畔,怕是……再也等不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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