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浪子归来,正是夏末秋初的季节,一片苍茫的绿。巍峨的群山,几十天没见,仍然是高耸着脑袋睥睨群雄。这片土地,贯穿了我整个人生,我对它爱之深切,同时我对自己又无能为力。所以我安慰着自己,每次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逢。在这小山岗上,我不需要房间有多宽敞,我只在乎它是否明亮,夜晚,我可以在窗户里面观察月亮,白天就懒懒散散的晒晒太阳,雨声也是一种缠绵悱恻的情话,下雨的白天我喜欢撑着伞漫步在雨中,夜晚,我还可以静静聆听那拍击屋檐下的风。
今夜我又躺在了故乡的怀中,我平静得像个婴孩在母亲的怀里安睡。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此刻舒展开来,眉染春烟,风情万种。谈什么功名利禄,想什么风起云涌,人这一生,成也消融,败也消融,最后还是归于自然之中。
蛐蛐儿在夜里鸣唱,蛙声一片艳艳,那个瘫痪在床的老头归去了西方,人们都在大肆渲染这永别的狂欢。而我能感觉到我今夜可以睡得很香,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讲着话,那辽阔的想象中肯定少不了童话故事里的怪兽和英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每一个独立的人都在自己的世界上开疆扩土,为自己还剩的这最后一口气挣扎中,种一片葱葱郁郁的青松,能埋葬自己腐烂的肉体,种满园的玫瑰怒放,给灵魂最浪漫的洗礼,种一片的蔬菜瓜果,活在当下,不予苟同。
明明没有离开几天,我却像与你分别了一万年之久。在车窗里偷瞄着你的轮廓,我面赤耳红,像个怀春的姑娘第一次去见情郎。血液沸腾了,心跳加速了,我急不可耐的奔跑起来,您轻轻的拥我入怀。我的故乡,您不在乎我风尘仆仆的归来,你不嫌弃我一身泥泞不堪,走路的脚步还是那么不稳重。您就那样像个老父亲一样杵立在哪里,慈祥的看着他的孩子慢慢长大中。如果不是闹钟,我想我会一直睡到十点钟,这种安详的睡眠状态只有置身在有月亮星星的夜里,听秋天的虫子唱着催眠的乐章。
我把一切消息都屏蔽,我和外界断了网。三个儿子已经懂得了睡觉要与母亲拉开距离,我起夜的途中,瞄了他们一眼几个抱着彼此熟睡中,而前厅里杂乱的沙发上,躺着这个不知道几点才回来的男人,脸上带着愁容,再次看到这张脸,我的心依然泛酸和痛。但是我再没有勇气伸出手掌去拍拍他的脊背,企图让他和我说一句甜蜜的话,试着挽回我们死掉的情感。要是以前我会抚摸他的肌肉,这让我觉得好有力量感,我的爱卑微又疯狂。现在,我们好像处成了兄弟,保持沉默,保持距离,保持着寡淡无味。我再不想靠近他一点,辛苦了老妹绞尽脑汁要和我分房睡,给我们两个留个空间缓和关系,结果我一个人躺在阔大的床上,枕着星星和月牙儿入梦。我很庆幸他没有来打扰我的宁静让我一个晚上都没有做梦。
我亲爱的故乡,您能容纳一切污垢,展开你的伟岸和辽阔,听我把心酸的故事轻轻给你讲。您听到了我的无奈了吗?一缕微风吹乱了发梢,是您在回应我吗?我知道我在狂风暴雨风里驻足了太久,忘记了风也可以这么温柔。我也有很多小确幸和快乐,我并不是一部整体忧伤的诗集,我是一句话就能概括完的断章。我的故乡,浪子才归来,即将又要去远方。等着我下次归来跟你彻夜谈到天亮,等我老了,步履蹒跚到死亡我会再次归于你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