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三岁,全世界都催着我安定下来。他们觉得,我应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靠谱的爱人,一栋房子,一辆车,最好再有些存款。多么美好呀!
但我总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就像三毛说的那样,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是流浪。我厌恶颠沛流离,却又一直不能安守本分。
夜很深了,窗外泼墨一般。寂寥的天空中连颗星星也没有。我就趴在窗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夜空,那像是一个黑洞。
黑洞很大,无处不在,如影相随,压的我快要喘不过来气,仿佛要将我一口吞吃掉,咬碎,把我的血肉融化在那黑夜里。
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出门了,我反锁着自己,在这间狭窄潮湿的房间里,乳白色的灯光, 白色的墙,白色的衣服,雾蒙蒙的心事。以及被我贴的东一块西一块的绿色墙纸,看上去真搞笑。
为什么,我会有凌空虚蹈的爱好?别人都脚踏实地谋发展,只有我,唯有我,浮在半空中,孤魂野鬼一般,不着边际,看不到自己。
“一会去找你,有什么想吃的?”他打电话循循善诱的问。
胃里很空,心也很空,人也空。什么都想吃,但又没那么想吃了。最近总觉得胃口不好,可能因为总是下雨的缘故。天气沉闷闷的,湿热粘稠,泪水一样的日子。
想了老半天我还是让他给我带一碗馄饨。我喜欢吃带汤的,一口馄饨,一口汤,才不会噎着,也不会太难消化。我笑,矫情的人,胃也这么娇生惯养。
不一会他就来了,我打开门,给他一个拥抱。他有点嫌弃的推开我,一样一样的把吃的放在我的桌子上。
这时我才惊喜的发现,他居然买了那么多吃的。海苔小贝,烤羊肉串,安庆馄饨,韭菜盒子,还有一些香蕉,草莓,哈密瓜。 他从不来都怕饿着我,几年前如此,而今亦是如此。
我嘿嘿笑着,就开始了战斗。别人都说我吃东西时特别香。 有一次我正在一家牛肉面馆里吃着牛肉面,喝着牛肉汤,大口大口地吃着烧饼。走来一个男的盯着我看,他说这么好吃,老板赶紧也给我来一份。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他的声音把我从走神中拉回来。我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手里握着的勺子扑通一下掉到了地上。
我知道,我和他的谈判来了。不可避免的,无法改变,终究还是要面对。就像年岁一样,你愿意,你不愿意,它总归是在涨。
人家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我们不同,虽然那个时候,因为贫穷,因为彼此面临的窘迫。
我也铁过心也想和他彻底分手。但他抵不住他苦苦哀求。拖拉着,我们又互相留有感情,于是坚持着向前走。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抬头看我,表情严肃。
“不知道。”我漫不经心的回答,态度很是敷衍,语气有点烦躁。
“你还是很迷茫吗?”
迷茫?多么年轻的词。如今的我还是迷茫,很荒唐可笑。我弯腰拾起勺子,用纸擦擦,继续一口一口的吞咽。
眼睛有点酸痛,迷迷糊糊的,很是怅然,我想放声大哭。
这是我从酒店辞职后的第几个月了,我终于摆脱了那种暗无天日,受控于人的生活。我想应该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时刻了,我又突然不知何去何从。
没错。我还是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工作,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工作自己能坚持下去。我太了解自己的不靠谱,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三分钟热度散了,就恨不得立刻放弃。
唯有文字,我数年如一日的深爱着。是我不能宣之于口的梦想。总怕提起来,就亵渎了它一样。我最想做的就是一边写字一边赚钱,左手生活,右手理想。
想象总是美好的。如果我能活在为自己虚构的世界里,不用吃饭,不用喝水,不用出行,不用与人寒暄客套,不用你来我往的试探。那该多好。但生命就是一 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忙碌着,奔赴一场又一场的工作。我不是没有对生活缴械投降过。为了糊口,大学的时候我送过外卖,摆过地摊,做过图书管理员,卖过袜子,卖过小孩玩的拼图。我什么活都干,什么苦都吃,为了活下去。
现在的我突然想过另外一种生活,比如每天多读一点书,多写一段话。我想大概是这个世界快榨干了我的热情。我害怕,自己麻木的如同大街上的芸芸众生。
我想逃离,我想躲到书里去,那是我的避难所,那是我的救赎。辨不清方向的我,处处受阻。不善言辞的我,万般痛苦。 心智单纯的我,惊恐于别人的勾心斗角。
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何必逼着自己,受那种折磨。
有的人谈了很多次恋爱,换了一个又一个对象,做了一轮又一轮的爱。为何还是很空虚?为何还是觉得没人爱?
就像我换了一次又一次工作,还是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和喜好。 只能说那些都不是对的选择。
而短短的一生,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自己的声音,自己的位置,发自己的光。
我看着他,这个陪了我很多年的男人。他木讷踏实稳重有责任心,他乐观开朗肯上进,他目标坚定方向明确。
他与我是不同的,唯一相同的就是我们彼此深爱。我抱着他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也有自己的方向,尽管我走的很慢,但总能到达。”
时光如梭,在别人觉得我可以稳定的年纪,我却认为一切才刚刚开始。从小到大,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读大学。所有人都教我们按部就班的成长,太多规矩和格式。
现在,没有繁琐的功课,没有一场场考试,我也略有积蓄饿不死。我想用更多的精力去看书写字,去热爱自己该热爱的。忽视外界的嘈杂,本着初心,勇敢前行。
我始终相信,所有的努力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回馈给我。 以后的日子里,我会不停的写,不停的写,直到黄昏铺上了桌台,直到笔没了墨,我也要不停的探索,追求心灵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