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在《我的职业是小说家》一书中写道:“我从未觉得写作是一门苦差,也从未遇到过低潮。”
这句话,看得我为之一振。
于是,我饶有兴致地,“一口气”便读完了这本书。
在他传奇的创作之路中,我找到了答案:
“自由和纯粹”的天性,常人眼中变态的“自律”,他都做到了极致。
因为他想要轻松地,写一辈子小说。
01
不设限,是他给予创作“浓度最高的养分”
“如果说我的小说里有能称作原创性的东西,它大概就产生于‘自由’。”
自由,就是不设限,是村上春树一贯创作的原则。
他在二十九岁那年,就极其单纯、毫无来由地下定决心:“我要写小说。”于是他就写出了第一部小说《且听风吟》。
至于小说应该长成什么样子,他真的不知道,也并不设定“小说非得这么写”的制约。
他对当下的文艺形势全然不知,只是纯粹地想写反映当时心境的小说。
当他感受到,这种坦率而强烈的冲动时,他便趴在桌子上,不管不顾地写了起来。
写作过程中,他始终有种自然而愉悦的感觉:“我是自由的。”
但他也会经常陷入“没有任何东西可写”的艰难境地。
后来他悟出一个道理:手头没有东西可写,就意味着,可以自由地写任何东西。
他说,就是这种自然而然、自由自在的感觉,才是他小说中最根本的东西。也成为了他写作的源动力。
我从村上春树的文字中,嗅到了一股“信马由缰”的气势。
信马由缰的典故,来自一个古老的马皇。
他拥有马奔腾的速度,能够跨越重重险阻,最终得到王位的荣耀。
他繁衍出的一批勇敢子孙,依然继承着“信马由缰”的精神:
不注重结果,只注重努力。
它同时也在传达一种信念,无论过程多么艰难,都要保有“坚持到底、决不放弃”的精神。
村上春树于创作,就一直在坚持“不设限”的信念。
一旦提笔,奔腾的思维便信马由缰,活脱的文字,犹如蝴蝶般轻盈自在地跃然笔端,舒展而流畅。
而对于那种绞尽脑汁、套用公式巧妙炮制出来的文章,就像没有扎根大地的植物,只要几天不下雨,它就会失去活力,迅速枯萎。
或是在一阵大雨过后,随着土壤一道流失,不知所终。
他说:“一切表现行为的根底,时时都应有丰富的、自然流露的喜悦。”
他渴望将这份自由与喜悦,原汁原味地传达给读者。
这既是他自然的欲求和冲动,也是他认为作为一个作家,独有的原创性。
以前,我一直在好奇:作家,就真的一定要透过文字,表现点什么吗?
其实不需要。
就像村上春树这般,在自然的文脉中,还会意外看见自己的本来面目。
这才是给予原创,浓度最高的养分。
他能做到这点,是因为他对世俗,没有太多期待。
比如,他并不期待自己作品要拿奖。
02
不期待拿奖,是他给予创作“最纯粹的自由”
正所谓“无欲则刚”。这是庄子哲学中的一个重要命题。
庄子认为,刚正不阿的勇气,来自内心本真、且纯粹的本性。
村上春树,就很好地保留了这份本性。
迄今为止,他和文坛始终保持距离。
有谁得过什么奖,他毫不知情,因为他完全没兴趣。
当年,他凭借《且听风吟》和《1973年的弹子球》这两部作品,获得芥川奖提名,但他当时的态度仍然是:拿不拿奖都无所谓。
三十多年来,他依然在遵照自己的节奏,执笔创作至今。
他觉得,要是拿了奖,反而会肩负起过重的负担,限制了他创作的自由。
就像美国作家纳尔逊·艾格林,在一九七四年获得美国艺术暨文学学会成就奖时,他却因为在酒吧跟女孩子喝得烂醉,错过了颁奖仪式。
他是真的错过了吗?其实是有意而为之。
当别人问起颁给他的奖章时,他答道:“这个嘛……好像被我扔掉啦。”
这虽是个偏激案例,但他在表达一种鲜明态度:
对真正的作家来说,还有许多比文学奖更重要的东西。
一是自己创造出有意义作品的感触,二是能正当评价这些意义的读者。
流芳百世的,是作品,不是奖项。
每当村上春树被问及,获奖相关话题时,他回答说:
“最重要的是有好的读者。不管是什么样的文学奖、勋章或者善意的书评,都比不上自掏腰包买我书的读者更有实质意义。”
“我要读这本书!”这样的读者,才是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珍贵。
他说:如今我没有任何像样的头衔,因而无拘无束,或者说无牵无挂。只是村上春树。
但他写的小说,照样在被同一批读者欣然接受,也照样让同一批人在焦虑不安。
正如庄子言:“御欲如驾马,勿加勒策,自然有之。”
人,要超脱,就得像驾驭一匹马一样,去御制欲望,方能跟随本心,本自具足。
无疑,村上春树的驾驭能力,为自己,赢得了创作最纯粹的自由;为读者,抱持了难能可贵的坦诚。
他的纯粹,还不止这些。最要命的,是他的“自律”。
因为他要做的,是一个纯粹的长期主义者。
03
自律,是他作为长期主义者的“最重要保障”
村上春树,绝对是一个为了创作,能做到严格自律的人。
自律,也是一个逆人性的意志打磨的过程,但对长期主义者具有重要意义。
他特别喜欢小说家毛姆的剃刀哲学:“任何一把剃刀,都自有其哲学。”
他说,自己并不是才华横溢型的作家。
才子写书,像拿着锋利的剃刀。而他拿着的,只是一把斧头,要用力地砍啊砍,才能写出东西。
能保障他一直“砍”下去的,就是“基础体力”。
所以,他的这把剃刀,是跑步。
他从1982年坚持跑步至今。刚开始跑时,20分钟就喘得不行,但随着训练量的累积,身体各处有利于跑步的肌肉变得强健,肺活量也提升了。
他将早睡早起和跑步,培养成了自己“自然的生活方式”。
有人问他:“像您这样,每天过着健康的生活,难道不会有天写不出小说来吗?”
因为,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小说家就是某种“燃烧自我”的职业,要远离世俗,过着颓废的生活,才能获得艺术灵感。
比如他的两位偶像——美国小说家雷蒙德·卡佛和菲茨杰拉德,都嗜酒如狂,一个穷困潦倒,一个纸醉金迷。
但村上春树选择了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把自己训练成一个纯粹的“跑步小说家”。
他说:因为我天生就是这种性格,一旦认真做起事情来,便无法分心旁骛。
所以,他的基础体力锻炼,就只是跑步。在他写小说时,也只写小说。
规定自己一天写出十页稿纸,每页写四百字。就像打考勤卡那样,雷打不动。
他很认同伊萨克·迪内森说的:“我既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每天写上一点点。”
这就是作为一个长期主义者,规律性带来的积极意义。
荀子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村上春树做到的,关键不在“千里”,也不在“江海”,在于对“跬步”和“小流”的坚持。
一个纯粹的长期主义者,他做到了他想要做的。
写到最后。
《我的职业是小说家》这本书,是我目前为止看过的,最坦诚、最傲气的自传。
不论是作为声名显赫的作家,还是认真生活的普通人,村上春树的故事,都带给了我信心和勇气。
他在后记中写道:
“我只是想尽量具体的、真实的记录下自己作为小说家走过了怎样一条路,又抱着怎样的想法走到了今天。”
虽然字里行间的生活,很朴素、克制、规律,甚至看起来有点孤独,我却读出了一位长期主义者,最妥帖的纯粹和自由。
无论他是真诚面对自己的人,还是在认真生活的人,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