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魅妖,以色诱人
吞其精气,面如枯槁
清风拂起罗帐,室内一片诱人的风光,女子抚着男子的面颊,吐气如兰,魅惑入骨,朱唇似有似无的擦过男子的耳畔,无声无息的挑起诱人的欲望,男子的喘息声愈发的重,眼里冒着精光,起身,揽过女子,急急的凑近,女子低低一笑,仿佛能勾了人的魂,欲拒还迎般挡住了男子的唇,在男子耳边耳语了几句,男子笑得猥琐,抱起姑娘,急匆匆的走向了床榻…
半晌,女子一脸厌恶的甩了甩手,从床榻上下来,自顾自的斟了杯茶,眼神不时瞥向某处,见着自己被发现,男子大大方方的现了身,似乎带着怒气,还未到女子身前,便质问道“你为何要这般作贱自己?”
女子看了他一眼,没回答,男子怒气更甚,佩剑砸在桌子上,匡的一声,女子神色未动,抬起茶壶,斟了一杯,示意他坐下说话。
男子一手按住佩剑,一手捏起杯盏,在女子柔和的笑意下,缓缓倒在地上,女子却是不恼,又为他斟了一杯,男子又倒,重复几次后,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究竟要怎样?”
女子面色未变,抿了一口茶,“我,区区一个小妖,能怎样?生死还不是道长一句话的事。”
那凄凉的笑魇,浮现在男子眼中,与记忆深处的笑脸重合,不由心底一片凄凉…
魅妖,其实不是妖,她也曾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有着父母亲人,她本名原叫七巧,生于七夕,自出生起,便倍受宠爱,她是家里最小的姑娘,从小便刁蛮任性,她看上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必须要到手,否则就会哭闹不休。
家境优越,父亲是朝廷重臣,所以很少有七姑娘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人。
但凡事偏有例外。
七巧的祖母在她十三岁时患上了一种怪病,不论是宫内的太医,还是尘世的名医,皆对此病束手无策,七巧的母亲信奉道教,便请来了游方道人为老人家诊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七家人试了试。
没想到还真有好转,七巧的父亲,跪求道人留于府内为老人家诊治,道人本不愿,但自他看到七巧时,便留了下来。
那时的七巧由爱新鲜有趣的东西,老道人哪,有她没见过的纸符,会发光的瓶子,会说话的坛子,所以她经常会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溜去。
这日惯如往常,她和她的坛子朋友说她的苦恼,坛子朋友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回应她,七巧抱着大坛子晃来晃去,又拿水,拿活烤他,仍是没有半分响动,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坛子发出来声响,“七巧,七巧,快把我放出来,我要闷死了,七巧,七巧…”
“你是大坛子吗?”女孩托着腮,天真的问道。
那声音回道“是,我当然是了,七巧快把盖子打开,让我出来吧,我要闷死了。”
七巧蹙着眉,似乎在思考问题,“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我生病了,你赶紧帮我打开,不然我会病的更厉害的。”
七巧还在犹豫,声音急不可耐的又传了出来,“快点啊,不然我就会闷死了,就像是你的小花猫一样。”
七巧瞪大了眼睛,有些害怕,“你会像我的小花一样吗?是不是我打开盖子,你就不会像我的小花一样了。”
坛子里的声音急忙应着,催促着七巧行动,七巧站起身,有力的扭动着盖子,就在此时,一双手抓住了她的小手,止住了她的行动,七巧回头一看,面前是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却是年少老成,他将女孩抱到一旁,从袖袋里摸出一沓符咒,捏着符纸,以奇特的手势推到半空,口中念了个决,纸如附骨之蛆般粘在了盖子上,坛子惨叫一声,便失了声音。
少年抬手,轻轻敲了敲女孩子的脑袋,以示惩罚,抱着女孩走到一旁,欲跟她讲着道理,可七巧是谁,她就是道理,和七巧讲道理,那就是没道理。
也不知少年训了她,还是说了她什么,女孩的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少年手足无措的哄着她,“你别哭了,我不说你了,行不行?”
“呜呜呜~”
“那我陪你玩,好不好?”
“呜呜呜~”
“我,错了,你别哭了,求你了。”
“呜呜呜~”
少年脸色越发的差,忽的怒吼一声,“别哭了,再哭我就打你。”
七巧的泪水一瞬间憋了回去,少年还没来得及窃喜,哇的一声,比刚才还凶,更可恨的是,七巧把他的衣服当成了抹布,白色的道袍,抹上了一系列的粘稠物。
少年无奈的皱眉,又开始新的哄话路。
不知不觉,天空挂起了月亮,室内黑漆漆的一片,少年捏了个决,点亮了烛火,七巧鬼哭狼嚎了一下午,嗓子早就哑了,少年也习惯她的嚎哭声了,声音骤然一停,少年疑惑的看向七巧,七巧张开怀抱,声音沙哑还带着童真,“哥哥,要抱。”
少年耳根发热,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他是孤儿,自小被道观收养,学的是降妖除魔,练得是胆魄见识,守的是戒律清规,断的是七情六欲,这一句,不知不觉间软到心里。
少年抱起女孩,虽得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可没有戳破,逗着女孩,笑道“你怎么不哭了?”
女孩拉起他的袖子,擤擤鼻涕,抽了口气,委屈巴巴的,“哭累了,歇会。”
少年哑然,轻轻一笑,也不拆穿她的小伎俩,抬手捏了把她的脸蛋,“想学吗?”
看着少年指尖上的火苗,女孩狠狠地点了点头。
“要学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哭鼻子,更不可以拿哥哥的衣服擦鼻子。”
“好~”
女孩笑着拿起少年的袖子擦了擦脸,少年佯装,板起了脸,“最后一次,不许再有下次了,不然我就不教你了。”
女孩瘪了瘪嘴,少年抬手一指女孩额头,作势警告,女孩泪水在眼里打转,硬是没下来,少年,抬起袖子给女孩擦了擦脸。
女孩笑了起来,“最后一次…”
火光映在女孩的眼中,刻在少年的心上
七巧拿着一沓纸符,满心欢喜,蹦蹦跳跳的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刚进门,身边的仆从便跪了一地,贴身丫鬟扑倒在她身边,抱着她的大腿念着阿弥陀佛,这阵仗,阿念瞬间明白过来,拔腿就跑,三步还没跨出,一双大手就拎住了她的衣襟,机械似的转过头,对着自己的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起来。
跪在祠堂,七巧一脸郁闷的和祖宗谈话,我又来了,您老想我吗?这到饭点了,您不介意我先吃点吧,我知道您不介意,那我就吃了。
祠堂很大,也很空旷,除了祖宗排位,就剩下几副古色古香的画卷了,此时正值夜间,
七巧丝毫没注意到角落里的身影,少年自暗处走来,一双手拍上了她的背,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都吃了,我吃什么?”
一口苹果卡在了喉咙间,憋的脸通红,少年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七巧好不容易磕了出来,舒了口气,愤恨的转过头,盯着罪魁祸首,少年眼神闪躲,透着心虚,泪水很快模糊了双眼,少年认命的叹了口气,右手燃气火苗,女孩的手上同样蹿起火苗,少年惊讶的瞪大双眼,“你何时学会的?”
女孩得意的一笑,“早就会了,现在你拿我没办法了吧,我就要哭。”
少年无奈的笑了笑,一抬手刚吐出的苹果核升到了空中,女孩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渴望,没有骨气的再次屈服。
就这样,两人约好,每日子时,祠堂内相见,他教她术法,她不在哭闹,不讲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半年过去了,这半年里,七巧在长辈们的眼里好像换了个人,不再哭闹任性,变得乖巧懂事了,七巧也学会了越来越多的术法,从符咒到御剑,从体弱到不病。
老夫人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可七巧的父亲脸上笑容越来越少,直到那日,七巧被叫到书房,父亲很严肃的对她说,“你祖母的病,是因为你与她八字犯冲而来 你得离家几年,你祖母需要静养。”
“我要去哪?我没离开过家啊。”眼泪含眼圈,七巧委屈巴巴的说道。
七巧的父亲一脸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去道观,有那个孩子陪着你,你还可以学法术,不好吗?”
七巧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傻丫头我是你爹,什么事能瞒过我。”
七巧一脸骄傲的笑着,“对,你是七相,什么事能难倒你?”
七父笑了笑,带着苦涩,可七巧没发觉,仍旧抱着自己的父亲手臂撒娇。
父女达成协议,等祖母病好了后就接她回家。
临别时,七巧的母亲给她装了许多吃的,能用的用不到的都放在行囊上,不爱说话老是训她的兄长也难得的红了眼。
谁都晓得这一面是最后的诀别,唯独她不晓得,满心欢喜的去了道观。
时光转眼间又是三年
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年成了道观的大弟子,有了法号。
人总是会变的,女孩再也没哭过,三年里没留过一滴泪水。
人是有感应的。
她无数次提出要回家,可总是被婉转拒绝。
终于在一天夜里,她找准了机会,跑了回去,昔日繁华的门可罗雀的七府一片狼藉,空无一人,七巧向身旁的卖货的小贩打听,小贩揉了揉脑袋,跟她说“姑娘,您是外地人吧。”
七巧点点头。
“来认亲戚?”
七巧“嗯”了一声。
“那你来的可不巧了,要是几年前来,还能沾点光,现在,呵,你可千万不能说你认识这家人啊。”
“为何?”
“这家人可是谋逆啊,想着杀今上呢,千万别和他们扯上关系,现在官兵还在通缉他家的小女儿呢,要是知道你和这有关系,那可不得了啊。”小贩边说边瞅着四周,似乎是在警惕什么。
七巧先是一愕,接着对着小贩道了句谢,声音压的很低,但仍能听出悲戚,小贩眯了眯眼,仿佛察觉到了她的不对,但却没多说什么,就在转身的一霎那,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落在衣襟上,手背上,打湿了帕子,浸透了衣袖。
夜间,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潜入破败的府邸,周围熟悉的一些早已失了模样,物是人非?
大抵如此吧。
七巧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自己的卧房,仍是记忆深处的画面,但却早已没了主人,摸着熟悉的床榻,座椅,眼角的泪滴到底是落了下来。
屋外传来响动,七巧透过落灰的窗子向外看去,早上问路的小贩正和官兵首领交谈着什么,一脸献媚的笑,让人恶心,七巧忽然想到,父亲当年是不是就被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所陷害,这种人比邪物还恶心,他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扯出手中的匕首,精准的打在了小贩脖子上,果真引发了混乱,官兵急匆匆的涌向七巧,七巧急中生智,画了一张纸符向对面的阁楼抛去,阁楼上发出一片金光,趁此机会,七巧向外逃去,行到正阁屋顶,七巧绝望了,围墙四周全是火把,出不去了,恍惚间想起儿时偷偷跟着父亲去祠堂,父亲转眼间就不见了,此中必有文章。
打开祠堂的门,七巧捂住了嘴,瞪大了双眼,泪水无声滑下,亲人的尸骨全在这,烂发的腐臭,白骨森森,仅能靠衣服辨别身份,一步步如山重,好不容易挪到尸山前,抬起手想触及往年,终究不可追。
耳边的呐喊声越来越响,七巧平静非常,尸体被摆放好,燃灯的煤油还没干透,一个火决,燃尽过往,七巧一脚踏出,接着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少年御剑而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四目相对,七巧轻轻一笑,抬手抛出了一道黄符,接着夺过一士兵的剑自刎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