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接过你递来的通关文牒。想看你一眼,再多看一眼,这一去将是关山阻隔,音容两渺茫。
可我只能接过文牒,毅然,跃马登程。扬鞭那一刻,忍不住微回首,终没敢回过头。身后泪眼,不忍相看。
耳边是大唐天子临别赠言,心中是芸芸众生疾苦艰难。我已许身佛门,一路西行,取得真经是我今生夙愿;解救天下苍生,便是我今生最大的挂牵。
取经路上,险山恶水,脚步未曾踌躇;妖魔鬼怪,蒸煮任烹,从未有过退却;荣华富贵,与我,更是缥缈云烟;四圣化绝色佳人试探,终知我无红尘贪恋。
既为僧,何曾为俗世牵绊。
那日踏进西梁女国,和陛下同游御花园。见鸳鸯戏水,花蝶戏流泉,听陛下款款而诉,柔情万千。才知世间,最美的是女爱男欢;才知世间,真有至纯的爱,只为爱而爱,只为琴瑟和鸣,朝暮相伴。
那一刻,也曾想,从此后,不辜负良辰美景,只羡鸳鸯不羡仙。
陛下托国师请我夜赏国宝,也曾,片刻心慌意乱。可我依然,坚定的拒你一国之托,拒你,终生之托。只因,取得真经,解救天下芸芸众生,我双肩还担着佛门重任。
寝宫里,不敢面对陛下深情凝眸,我只能紧闭双眼。声声阿弥陀佛,告诫自己身在佛门,四大皆空,是自己今生的缘。
“你说你四大皆空,却为何紧闭双眼?你要是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耳边话语,几多痴心,几许幽怨。
我滚滚而下,满头满脸的汗,怕对,绝世红颜。
“陛下,若有来生……”
我的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的,不止是语言。
远方是佛法无边,眼前是花下月前,心中是波澜万千。此刻,空负了圣僧,空余了嗟叹。
一阵阴风,阴森的琵琶洞,惊了红尘一梦。催醒,迟疑的脚步。
一道关文,从此隔开圣僧、人间。
城门送别,陛下红了双眸。徒儿在原地嬉闹,再不似往日挥别,行色匆匆。白龙马蹄,原地盘旋。
“驾……”忍痛,断喝。
这一声,留下身后孤影,月夜梦寒;这一声,西梁梦断;这一声,心空,性空;这一声,西行途中,只剩下山高路远。
不回首;莫回头。
“贫僧已许身佛门,与大唐天子有诺在先……”
陛下,来生,我定早早,到西梁女国寻你;轮回,我定为你,不伴青灯,不披袈裟;共你,一世繁华。
后记
公元664年,二月初五,料峭春寒,长安城内玉华寺。
传经布道,普度众生,圣僧功德圆满。
欠下的债,今日须还。
清晨,沐浴更衣,再为众弟子和信徒,普度一次,佛法无边。
木鱼声声里,一道靓丽的身影,翩翩而来。耳边又响起,由远及近,那声声呼唤:“御弟哥哥,来生,娶我可好?”
“来生,娶我可好?”
“娶我可好!”
“可好……”
木鱼阵阵,诵经声声,香火氤氲。
“好。”
座下皆惊。
笑容渐渐,定格圣僧圆寂后的脸。魂魄,飞越万水千山;此后,西梁女国,还一个前生愿。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