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闪烁、喧嚣闹市,觥筹交错.....,当城市的欢乐散场,让我们暂且停一下,找一个温暖的角落,看看我们来时的路。
遥远童年的乡村,是我们灵魂的来处和源头。
冬日的乡村是静寂的,田野一片萧瑟,该收的谷子豆子全都收了,地里只留下一些发黄的根茎和野草,匍匐着,在伺机䓁待春天的到来。
冬,农家人少有的闲暇时间。
南方沒有供暖也沒有炕,家家用木炭生一个大火盆,全家围炉而坐,我家跟我们围坐一起的,通常还有小黑小花两条田园狗,屋外瑟瑟的寒风,吹得后山的树叶沙沙作响,屋内炭火烧的“哔啵哔啵”,红红地温暖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屋外,寒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轻轻的、静静的,悄无声息,母亲出去拿柴火,惊呼一声:下雪了。
父亲在火炉上放一个铁架子网,网上架上一口锅,“咕噜咕噜咕噜”冒着香气,一锅鲜美的汤正在炖煮,父亲热热地烫一壶自酿的冬酒,嫌自斟自饮沒有趣味,破天荒撺掇着我们这些孩子也尝上一口。
“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终年辛苦劳作的父亲,在这乡村的冬日,竟意外体会到了古诗的意境了。
一天炭火烧下来,积累了一炉暖暖的炭灰,临睡前,我和姐姐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把红薯和芋头埋在炭灰里,炭灰上铺满未燃烧完全的明炭,明炭上再盖上厚厚的炭灰,这样经过一夜的慢慢煨,一觉睡到早上,就熟了。
寒冷的冬日,我们早早起床的唯一动力,就是围炉里的物事。棉袄错乱扣一下,趿拉着鞋,争先恐后冲到围炉旁,扒开炭灰,明炭还未完全燃尽,红薯皮被煨的焦了,有点发黑,拈起红薯拍拍灰,掰开,迫不及待咬一口,烫得只在舌尖打个滚就胡乱吞下去了,嘴边,脸上被蹭的乌黑,我们互相指着对方的脸取笑,追逐着打闹着,小黑小花围着我们转,它们在掂念着我们手上的红薯皮呢!
我们长大了,渐次外出求学,因为走出乡村,改变农民命运的唯一途径,就是读书,大哥大姐,成了村里第一个考出山外的大学生和中专生,一个在省城,一个在县城,而我们就读的镇中学,离家也要二十多里的山路。
寒假,我们从不同方向,不同的里程往家赶。父亲母亲已经生好了温暖的围炉,和小黑小花围炉而坐,等我们。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小黑小花总是第一个知道我们回来了,从屋里欢快地蹿出来。
我们曾经想方设法离开,轻易作别的乡村,如今魂魄却夜夜归来。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了二十年後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一一席幕容《七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