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年上过两堂写作课,给的题目是椅子,给一会儿时间思考然后大家挨个说。前面有位朋友提到了尤涅斯库的《椅子》,从而生发出了对人的存在的徒劳与失败的感慨,我听了觉得精彩,捋掉了两把头发才堪堪提到了小时候玩的抢椅子的游戏,然后硬着头皮升华出当下内卷现象,又强词夺理般地阐释出人们对权力的争夺以及一种他人即地狱的人存在的荒芜感与孤独感。在我一通乱侃胡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之后,轮到我后面的兄弟,我后面的兄弟似乎是个很质朴分享欲也很强的朋友,他从他初中用的一个椅子说起,絮絮叨叨说到了这把椅子生前生后事,说这把椅子陪他度过的考研时光,最后说毕业搬家他卖掉了很多东西唯一把这把椅子搬回了家。
我们可以感受到他讲这些事的时候感情很真挚,但还是笑着说他这个思路有点像初中生的记叙文,他似乎被我们笑的有些懊恼,最后反问我们:“椅子不可以就是椅子吗?”
他问的时候我正在习惯性地扒拉头发,与他话音落下来的同时我的头发也落下来了几根,后面还有人在嗡嗡地分享他的思路,我却盯着书上纠结在一起如同盘根错节的蛛丝一般的头发发呆,椅子不可以只是椅子吗?不再有什么象征意义,不必有什么读到嘴边千回百转的暗喻,就是一个心爱的物件,一个陪在身边久了有了感情不舍得丢掉的旧物,这不行吗?人的感情所赋予的意义难道不比任何一种理论要值得吗?
提到写作我好像总是要笑着说掉头发,写大纲要掉头发,斟酌字句要掉头发,修改要掉发,可如果椅子就是椅子的话,可不可以不掉头发?可不可以看花就是花,看水就是水,看到斑点狗大笑着说看啊,那狗打架把尾巴打秃噜了。可不可以说,那把椅子我很喜欢,所以我要写它是矮的、脱了漆的、陪伴我的……别出心裁使人秃脑袋,但感受不会,依性走笔不会,想写点什么就写了也不会。
从小学就开始写命题作文,写到高中,写到现在,每天想着怎么别出心裁,怎么把石头写出花,反而自己的感受和情绪成了不重要的东西,花瓶碎在脚边,没划破脚踝,没有溅出的血落在素白花瓣上,反倒成了一件很可惜的事。
之前干过一些很无聊的事,比如有朋友送了张民族交响乐的票,我这人着实没有什么音乐细胞,可不去又有点心疼浪费票,最后带了一个本子,窝在第三排的角落里,没有什么构思就单纯地就着观众席暗下来的昏黄光线,跟着我也分不清是古筝还是琵琶的音乐节奏,写了一个适合放在垃圾篓里的故事,没什么意思,但就是觉得神清气爽。
的确,椅子就是椅子的话,所有痛苦都烟消云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