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山坳里刚刚露出鱼肚白,老肖已经来到自家的茶山采茶了。每年的采茶季节,老肖都要瘦几斤肉,今年的茶叶价格行情虽然不好,但一切还得如前,该瘦还得瘦。一只早起的鸟儿从老肖头顶飞了过去,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采茶,茶树上的叶子昨天还是卷曲的嫩芽,今天已经微微绽开。山,有些陡,老肖采完一棵茶树,然后伸出手紧紧抓住另一棵的茶树枝,使劲才攀爬了过去。他是得使劲,他必须在茶嫩芽老去之前采完买掉,尽管价格不好,但柴米油盐还得指望它。
太阳爬到顶空的时候,老肖来到茶山边的树林里的阴凉处,他把竹篓里的新鲜茶叶灌进存放嫩茶叶的布袋里,然后拖进灌木丛中。他得熬到晚上,才能把嫩叶背到山下的村庄卖给茶叶贩子,生产队的初制茶厂早已不见踪迹,废弃的地基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菜,以前为了方便还能制成干茶售卖,现在连自己喝的茶都得手工做了。每年的茶季结束,老肖就动手做点自己喝的。据说绿茶养胃,所以老肖做的都是绿茶。
整整一个上午,老肖都爬在茶山上,现在趁吃午饭的时间喘口气。他从布兜里掏出搪瓷缸,在边上折了两段树枝,缸里乘满昨天晚上煮的菜粥,老肖靠着大树窸窸窣窣的喝起来。望着满山的绿叶,老肖有点发愁了,今年老伴去了县城带孙子,家里这漫山的茶得靠他自己了。不能也不敢歇着哦,老肖放下搪瓷缸,举起可乐瓶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茶,便又朝茶山爬去。当午的太阳照着他微曲的脊背,汗水从脸上流下来砸在了他采摘的茶叶上。
天渐渐黑下来,老肖背着满满的布袋踟躇在蜿蜒的小道上。他备了手电筒,往年都是准备回头时用,可是今年不同,他得自己采收,他比以往起得更早走的也更迟。下山的时候,天也像早上一样——已经是蒙蒙亮了。布袋很沉,他拧开手电筒,巍巍颤颤地走着。年轻的时候扛两袋,疾走如风,老了,这布袋子越背越沉,老肖呼呼的喘着粗气,腿也有些发抖,他走到一个石坎边放下袋子,路上偶尔有卖完茶叶回家的村里人。儿子在城里买了房子还背着房贷,所以他不能指望谁,活着,还得靠自己。咬咬牙,背起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