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慧子晩上回家,她的头昏沉沉的,那时窗外正下着雨,雨滴到草丛中,长出一根根芭蕉叶一般的刺,刺得她流下了灰色的眼泪。空气不通,和雾霾一样,慧子进门发现母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面孔上肌肉在往下缩,干瘪瘪的,似乎泛着冬夜里窗外的寒气扑在人脸上,闷极了。和慧子母亲靠在一起是永远不说话的父亲,远离白天的高大形象,他的脸上结了冰,眼睛里长出一块金鱼的鳞片,那鳞片反着慧子打量的目光,让她心里突然沉了下去。
慧子的小侄女又在哭了,细细弱弱的,和苍蝇一样,没有人喜欢听这样的声音,可她确实哭了。
小侄女的母亲掏小女孩书中的作业,她不肯交,于是,细细的尖叫响起来,"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女孩的脸变得扭曲,甚至于,眼睛长在了嘴上,鼻子掉落到了后脑勺。可她的母亲还在尖叫,越叫越害怕,越叫越让人心惊胆战,终于,这一切引起了女孩父亲的吼声。
仿佛远处有一匹全身长草的狗,看不得月亮。它用手、用脚捶在木床上,"去~死,怎么~不去~死,快死~。"
女孩弱弱地向前走去,像瞎子一样向前抓着,盲目得想要抓住一切。可她的父亲顽强地低着头,紧攥着作业本,优美地踹了三脚在她的肚子上,半空中划过空气拉扯的气息,慧子侄女的身体静止而又有弹性地掉落在地上。
慧子怒了,疯了,冲上去抱住侄女。她爱她,廉价却深沉。
可是,
女孩母亲的尖叫又在响了,和井里刚死的青蛙一样,稀烂,肮脏,四溅。
慧子的灰色眼泪流了。
她突然发现,
她的脖子上长了一圈芭蕉叶一样的长毛,又粗又重。可这些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原来,一切好像发生在慧子家破产之后。
钱,金钱,和青春时代的成绩一样衡量着人内在与外在的表演,永远改不掉,永远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