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有一个小秘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一个不想对任何人说的秘密,一个也许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
三十年前,当电视剧《射雕英雄传》播放完最后一集时,幼小的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偷偷地哭了一天。
三十年后,我在翻阅《元史·孛秃传》时,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曾有一个叫孛秃的人,不过基于“孛秃”这样一个名字,我想应该没有多少人喜欢他,关注他,包括我在内。
因此下一刻,由于很累的缘故,我合上书本,准备睡觉。
但是,事情恰恰就发生在所谓的“下一刻”,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映入我正开合不定的眼帘:谈婚论嫁老是提钱呀钱的,和商人买卖东西有什么两样?!
这人是谁?竟然能在八百年前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
我一下振作起来,继续往下看,猛然发现,说这话的竟然是成吉思汗!铁木真能说出这样的话?打死我都不信——三十年前,我对他的成见很深!
为了巴结拉拢桑昆,成吉思汗竟然不顾女儿华筝的个人幸福,强迫她嫁给桑昆的下三滥儿子都使。这样不民主的人,能说出这样民主的话?鬼才相信。
不过此时,我已睡意全无。
于是我认真地翻到前一页,默默地读起来:在蒙古的诸多部族中,有一个亦乞烈思氏族,在这个氏族中,有位“自由运动模式下快速机动”的杰出代表(擅长骑射),名字叫孛秃。
由于孛秃是专家,因此经常被请到全蒙古各地讲学,又由于专业技术过硬,蒙古族众多部落的主管领导都想将他招聘进来,为单位效力。
这其中也包括铁木真。
当然,孛专家也早已久仰铁木真的大名,二人神交已久,于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段内,一系列的“巧合”相继出现——
先是铁木真派出一个使者,在也儿古纳河边巧遇孛秃,两人立刻相见恨晚,顿时有说不完的话。
又恰巧到了晚饭时间,孛秃一再挽留,非要请使者吃烤全羊,使者盛情难却,只能留下,二人继续交谈。
席间使者又碰巧饮酒过度,只能留宿在孛秃的大帐中,于是二人躺在一张床上,持续进行深入的思想交流。
不巧的是,第二天一早,使者的马匹突然失踪,孛秃趁机将一宝马友情赠送,然后二人依依惜别。
回来后,使者向铁木真详细汇报了本次过程中的所有巧合,铁木真笑了。
孛秃也笑了。
铁木真想要一个好帮手,帮自己搞定天下;孛秃想要一个大靠山,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二人一拍即合。
为了将孛先生彻底收入囊中,铁木真又出奇招:准备把自己的妹妹贴木伦嫁给孛秃。
于是双方在经过一系列精心策划之后,孛氏家族派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前往铁木真的营房,表达了全族上下对铁木真的无比敬仰之情,并请求铁大爷,能否将他的妹妹下嫁给小人物孛秃,按照事先约定,铁木真满口答应。
不过铁木真想中途加戏,他问来使:“你们家养了多少牲口?”
“养了三十匹马,我们打算拿出其中的十五匹作为聘礼,来迎娶贴木伦公主。”来使觉得,拿出一半的财产作为聘礼,应该够意思了,他等着铁木真感动。
“谈婚论嫁老是提钱呀钱的,和商人买卖东西有什么两样?!”铁木真不是感动,而是激动。
“我把妹妹嫁给孛秃,就是想让他一心一意跟着我,何必谈论什么钱财呢!”
我终于明白,贴木伦公主不是商品,而是非卖品,属于无偿赠送。
在铁木真的眼里,只有越来越多的土地,和越来越多的马匹,为了得到这些,不惜将妹妹嫁给孛秃,他显然看不上孛秃的十五头破牲口,他看上的,是秃子的命,他要让孛秃为他卖命!
我终于,彻底看透了一个人。
同时也对一个本不该感兴趣的人,感起兴趣来。孛秃,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费尽周折,并请黑客帮忙,入侵了大元朝时代国家档案馆网站,调出了一份有关孛秃的个人机密档案:
姓名:孛秃
性别:男
民族:亦乞烈思氏族(蒙古族一支)
个人特长:善骑射,好杀戮
个人经历:跟随太祖(成吉思汗)以来,征伐脱也,大败之;征伐乃蛮,大败之;讨伐哈儿八台,大败之;先娶皇妹贴木伦,至皇妹死,再娶皇女火臣别吉。
火臣别吉?成吉思汗的女儿?我的心头猛然一紧,史料,我现在需要的是史料!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查找起来:
《新元史·卷二·本纪第二》中记载:桑昆子欲尚帝女豁真别乞……
《蒙古秘史》中称呼成吉思汗的长女为豁真别乞……
《元史·本纪第一·太祖》中记载:……欲尚帝女火阿真伯姬……。伯姬,本作别乞,伯,长也,因此伯姬又作长女。
史学家推断:由于《元史》成书仓促,校对不细致,常常有前后不合的现象,火臣别吉即豁真别乞,是铁木真的长女。
火阿真(读这个词时需要语速快些)——豁真——华筝!!!
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哪惧雪霜扑面。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
华筝最后的归宿竟然还是父命难违,委身孛秃!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
三十年前,《射雕英雄传》最后一个镜头:襄阳失守后,郭靖与黄蓉纵马奔驰,奔向远方。
可是此时,远在塞外大漠的一个女人,正在秋风萧瑟中,孤苦伶仃地站在某个高处,远望南方……
你的阿靖走了,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华筝,你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一个和你青梅竹马的人……
为了爱情,你抗拒父命,拒绝与都使门当户对式的婚姻;为了爱情,你抛弃荣华富贵,和傻头傻脑的穷小子私奔;为了爱情,你通敌卖国,向南宋透露国家秘密;为了爱情,你甘愿放弃,成全自己所爱的人。
这就是火阿真伯姬,这就是豁真别乞,这就是华筝公主。
三十年前,当我将自己关在屋里,偷偷哭泣时,我的心中便产生了诸多疑问:当郭靖与黄蓉纵马奔驰时,你去了哪儿?
当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并且开始教她读书认字时,你去了哪儿?
当黄蓉为家庭琐事,与大侠杨过闹得不可开交时,你去哪儿了?
当你父兄的铁骑踏遍整个欧亚大陆时,你又去哪儿了?
这便是我心中埋藏的秘密,一个隐藏了三十年的秘密。
如今谜底终于揭晓。
那个叫什么秃的人,你给我听好了:虽然你脾气暴躁,杀人不眨眼,但是你一定要对华筝好,否则,我跟你没完!
虽然,你已经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