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颗流星

49岁的阿文(化名)在两年前被查出罹患肺癌,于去年年底住进了医院,在今年年初癌细胞多发转移,在得知妻子康复无望后,丈夫将她转去了舒适的医疗综合病房(临终关怀病房)。时年5月8日凌晨4时01分,阿文在病床上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医生宣布她临床死亡。

但是,她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在她临床死亡的2分钟内,待命40小时的科研人员紧急到位,经过55个小时的手术,她被冷冻了,成为研究院科研项目“生命延续计划”的一位志愿者。她的生命、时间被暂停,身体被安置在零下196℃的液氮罐中,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01

21xx年,首都国家科研院。

唔,有些刺痛感,这是什么地方?身体木木的,很不想动,有声音……

“心跳开始恢复,血压正在升高。”

“好,继续观察。”

“好的。”

眼皮好沉,不想醒来,可是好亮啊,脑袋里面针扎似的疼,这些人是谁?

“志愿者开始苏醒。”

“睁开眼睛了。”

“你好,你看得到我吗?”

眼前模模糊糊的,这些人是……医生?

“志愿者体温回升,一切指数正常。”

“阿文女士,听得到我说话吗?可以发出声音吗?”

阿文?是我吗?脑子里乱乱的“呃……水……”喉咙干得要命。

“快,拿点水来,阿文女士,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喝了点水,感觉好多了,渐渐的可以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了,哦,对了,我叫阿文。

“现在……是?”

“看来身体在苏醒了,你好,阿文女士,现在是21xx年,您作为第一批“生命延续计划”志愿者,已经整整沉睡100年了。您还记得您是因为什么冷冻的吗?”

沉睡?冷冻!是了,那时候我生病了,癌症“现在可以医治好我吗?”

“太好了,记忆恢复看来没什么问题。现在的医疗非常先进,您放心吧,如果这两天您的身体恢复正常,就可以开始治疗了。”

“谢谢!”

“阿文女士,这是您的检查报告,报告显示您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没有任何癌细胞,也不会有复发的可能了。”

这么简单啊,感觉就吃了个药,睡了一下,就都好了,好神奇哦!

“不过作为首批的志愿者,您还要在这里留一周,以便后期观察,希望您理解。”

“好的,我知道了。”

一下子100年了啊。感觉很不真实啊,我已经是149岁的老太太了,真想看看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啊。

还是回房间吧,今天走的多了吗?有点累啊。怎么回事?眼睛开始模糊了?我的手?怎么变得干枯褶皱,发生了什么?

“一号志愿者心跳血压都在下降。”

“注射强心针”

“已注射,没有反应。心跳持续下降。”

他们在忙什么?感觉很累啊,呼吸都开始困难了,难道我清醒以后,只能活一周?为什么?

“身体各部分脏器开始衰竭,药物没有反应。”

“主任,这,怎么那么像急速衰老啊?”

“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冷冻暂停的时间,会在醒来后,恢复认知的时刻爆发,造成身体迅速衰竭而亡!”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要,我不要刚刚醒过来就死掉,谁来救救我。

“滴……”

02

“主任,志愿者心跳突然增强,血压急速升高,怎么办?”

“不对啊,刚刚解冻的人,怎么心跳血压升高的这么快?”

猛然睁开双眼,刺目的白光让我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还是没有闭上眼睛,胸口剧烈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我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浑身都冰冷的,我不是死了吗?

“好了好了,心跳血压开始恢复正常了。”

“看来是刚刚从梦中惊醒啊,呵呵”

“阿文女士,你感觉怎么样?可以跟我说说话吗?”这是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带着咖啡色框架的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和善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很好接触。他轻轻扒开我的眼皮,查看我的眼底,手指带着暖暖的温度。

“我……”

“要不要喝点水?你现在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在给你解冻的时候,已经给你清理了身体里的癌细胞,现在你已经恢复健康了。”

我有点跟不上,他说什么?我康复了?那刚刚的,是我在做梦?

我悄悄地捏了自己一下,嗯,会疼。看来这次是真的醒了。可是身体感觉很沉重,关节有些僵硬,医生告诉我,这是由于长期休眠的后遗症,不过没关系,调整复健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就这样,我在研究所暂时住了下来,当然这样也便于科研人员记录我身体各种指标的变化。

现在,我这个149岁的老太婆过得像个小学生一般,按时起床、吃饭、睡觉,每天还有专职人员来指导我复健的锻炼,还会有老师来给我讲解这一百年时间差带来的各种变化。只是,休闲的时候,我现在窗前看到外面世界的这一偶,感觉没什么变化啊……

窗外是一个挺大的公园。公园里有三三两两的游人,从树的高度来看,我所在的位置,大概是三楼左右,公园中央是一座假山,山顶有一个小凉亭,而这座假山则阻碍了我大部分的视野,只能看到零星的几栋楼房,周围的绿化非常好,到处都能看到绿树。

每天规律的生活和锻炼,使我的身体得到很大程度的恢复,我甚至感觉现在的身体状况比百年前年轻时候还要好,看起来科研人员们对我的状况也很满意,看来距离出院不远啦!

在我为出院努力锻炼和学习的时候,院主任突然带着一个人来找我,说这是“生命延续计划委员会”的宋女士,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微微有些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她问了问我的恢复状况后,取出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对我说:“这是您的资产存储器,当年您先生在去世时将财产的40%留在您的名下,您的公子也在去世时候将财产20%汇入您先生留下的财产中,”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很抱歉,现在跟您说您的先生和公子的事情,虽然对于您来说只是睡了一觉,可毕竟也过了百年,还请节哀顺变。”

她看了看我的反应,我点点头说:“没关系,虽然有点突然,不过这些我有心理准备,在选择成为生命延续计划志愿者时候,我就已经想清楚了,您继续说吧!”

“好,”她冲我笑了笑,“这两笔钱在这百年内一直由国家的生命延续计划委员会进行托管和理财,到现在已经算是很大的一笔财产了,这张卡里存着百年来的理财明细,来,咱们先做一下DNA认证,再把指纹和视网膜录一下,以后消费就方便了。”

我努力的消化着她话里的信息,把手伸了过去,只见她一手托住我的手,让我掌心向上,一手捏着卡长的两端,让卡面接触到我的手,从我的指尖开始轻轻滑到手腕处。

又将卡举到我的左眼处,说:“请直视前方,不要闭眼或者眨眼哈!”从左向右在距离眼睛五厘米的地方轻轻滑过。

“好了,”说着,她把卡拍到我手上,“卡你收好,以后消费不用带着它,只要你的余额足够支付,在每次消费后,你所接触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提示您是否确认交费,确认后系统会自动进行转账。想要查询记录的话,可以在任何显示设备上通过视网膜扫描尽行查询。当然,如果您需要,委员会也会派专人过来协助您尽快适应现在的生活。”

呃,信息量好大……我晕乎乎的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资产卡,跟以前的银行卡差不多,卡的两面没有任何印刷品,还发出淡淡的荧光。

正看着,宋女士又说:“嗯……还有件事……”她欲言又止。

“您请讲。”

“是这样,委员会一直有对咱们这些志愿者家庭的联系方式进行跟踪记录,为了方便志愿者们在醒来后可以联系到他们。您看……”

说实话,我有点懵,我的丈夫和孩子已经去世了,如果我没记错,在我冷冻的那一年,我的孙儿才一岁,现在所谓的家人,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我也不确定我要不要见他们……

“我知道,这件事也有些突然,一般情况,我们不会主动跟志愿者提这件事,”她用手抚了一下头发,道,“只是,据我们了解,您的孙儿,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恐怕……所以,我们决定,先告诉您一下。当然还是有时间的,您可以再考虑几天。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站起身,也没有打扰已经陷入沉思的我,直接走掉了……

03

三天,我觉定还是去看看那个孙儿吧!毕竟也是我的血亲。

跟研究院请了假,联系上了宋女士,很快她就派车来接我了,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个见面会是怎样的情景,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这是我第一次走在100年后的道路上,路并没有很宽,车辆很少,路的两旁栽满了大树,而房子却零零落落的藏在树林里,最高的也就四五层楼,基本上都是三两层的小楼,我问宋女士:“现在的人口很少吗?感觉跟百年前的人口密集差别太大了。”

“人口并没有减少,不过却控制的很好,现在主要人口都集中在火星上,那边从开始建设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先进的居住环境,而地球这边则是度假用的,因为大概七、八十年前,一次超大规模的自然灾害,差一点毁了地球,因此在开发了火星后,地球就被当做后花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留下来了。”宋女士取出一支筷子一样长的银色金属棒,平放在手上,在金属棒上拉伸出一道光屏,以动画的形式给我看,虽然在研究院,也听讲师讲过一些百年的历史,可是真正亲眼看到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居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如果不是在车上感觉就更好了。

很快我们到了一栋三层的小楼前,当车子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车轮已经改变,是叫悬浮式车辆吧,行车的时候车轮是收上去的,唉……名词太复杂了,都记不住了。不过很环保,因为只要有空气,就能启动。

这是一栋看上去很古老的小楼,楼内外的样子都是仿百年前七八十年代的装饰。为什么我有一种这一百年睡假了的感觉,这怀旧风做的也太好了。

整个一层,就是一间房间,通透性很强,整体布局就是一个超大的客厅,两根柱子支撑了二楼以上的建筑,随着宋女士走到了右边的一个一米左右正方形的地毯上,踏上地毯,她说:“站好了啊!”然后一手扶着我的手臂,一手摸了一下墙面的一个半圆形凸起……刷的一下,就上了二楼……

我已经没空惊讶了,因为在二楼地毯外是一个长条走廊,走廊的尽头还是块一模一样的地毯,而在走廊上,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年轻人,齐齐的看向我。

宋女士跟他们互相打着招呼,跟我介绍说,是我的五代“来孙”(称呼取自百度,如有问题,请找度娘理论。)面对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我的感觉还好,毕竟他们年纪比较小,随后右转进了房间。

推开门,同样的一屋子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这一屋子的人看起来年龄差不多是在四、五十岁或者七,八十岁,应该是我的玄孙和曾孙,在房间中央有一张大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上午的明媚阳光透过窗洒在老人的被子上。

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看到我们便走了过来,面向我对宋女士说:“宋姐,这就是……”我想他面对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我,是有点没办法称呼我为“天祖母”。(称呼依旧百度,如有问题,请找度娘理论。)

场面挺尴尬的。宋女士也只是点点头,拨开他,带着我走到床前,跟在床边的女人说:“鸢,这是你的天祖母,阿文,生命延长计划的志愿者,这几天刚刚醒过来。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可以叫起来见见他祖母吗?”

满屋子的沉默,都可以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叫鸢的女人迷茫的看了看我,同样的没有说话,低头轻轻呼唤着:“爷爷,爷爷,您祖母来看您了。”

老人在她的呼唤中缓缓睁开眼睛。

04

床上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位一百零一岁的老人,这位弥留之际的老人,是我的孙子。而我却还是49岁的样貌,甚至因为最近的锻炼,我的精神状态还要更年轻一些!如此怪异的组合,也就会在我们这些“生命延续计划”志愿者的身上才会出现了吧。

老人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嘴唇微张,哆哆嗦嗦了半天,也并没有蹦出来一个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浩然”是我先生给起的名字。

“浩然吗?”我俯下身,看着他。

“唔……”他明显有些激动,“祖……祖母……”

我笑了笑,说:“没关系,这称呼太难受的话,就直接叫我的名字阿文吧,毕竟我成为志愿者时候,你才一周岁多点。”

“……嗯!好。”他的脸色明显轻松了很多。

“感觉怎么样?”我轻轻的问。

“还好,没什么力气,也没有难受,如果到离开,只有这种感觉,也是福气了。”他伸出手拍了一下床边,“来,坐。其实我总听我父亲和祖父讲你的故事。”

我坐在床边,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那里阳光静好,绿树成荫,这一刹那好像时空回转,时间又回到我那喧闹的家乡。

“对了,我还有个弟弟,只是他住的比较远,大概得再几天才能过来。”浩然收回目光,淡淡的对我说着,又指了指床另一侧的那位叫鸢的女子,说,“这是我的女儿,叫:鸢。”

鸢对我轻轻笑了笑,我有些恍惚,这女子,有些眼熟啊。

“呵呵,阿文,你是不是觉得,看着鸢感觉眼熟?”浩然一脸笑意的看着我说,“父亲说,鸢从小就跟您长得很像,只是现在的气质跟您有些不同,看着有些差别了。”

原来如此,难怪啊!

正说着话,浩然就缓缓的睡着了,好像一直在沉睡,未曾醒来一样。鸢起身帮浩然掖了掖被角,对我说:“父亲现在总是这样,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您别介意。看起来,咱们年纪差不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称呼您‘阿文姐’可以吗?”

“可以的,我也不太想被称呼老了。”也许是因为相似的容貌,我对鸢,总有点莫名的亲近感,甚至比浩然还要亲近一些。

“阿文姐,来咱们到隔壁说话。宋姐也一起吧。”鸢站起来,带着我俩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是一间书房,让我和宋女士坐在沙发上后,鸢取来两杯水,转身走到一个保险柜旁,咕噜噜的转动着密码锁,一通忙活,随后取出一个小纸盒,走了回来,说:“阿文姐,这个是父亲的爷爷留下的,说是等您苏醒了,就交给您。您看,连保险柜都没换,就这么留了100年。”

我双手接过纸盒,打开,里面是两封信。封面的字迹,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了,是我的先生写的“阿文亲启”。

05

捧着盒子坐在藤椅上,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研究院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两封信,眼睛却看着窗外的假山以及远处的树。

“阿文,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你的身体都康复了是不是,也不知道这段长长的睡梦,你度过了多少年,刚刚醒过来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吧!不过没关系,你一直都是很擅长学习的女人,你的生活会没问题的。

我觉得你会想知道在你睡着的时候,家里的情况吧,所以给你留一封信,也跟你说说话。

你睡觉以后,虽然在家乡给你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不过我还是决定把真实情况告诉了咱爸妈和孩子,他们虽然很震惊,不过还是挺理解的,你妈妈直接说“冻都冻上了,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现在就给她弄出来吧!人各有命,就看小文她自己的造化了。”呵呵,老太太跟你不愧是母女,风格真像啊!不过,还好我跟家人们都提前沟通过了,你刚刚睡着才几个月,就被曝光出来了,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舆论,不过大多都是非常正面的,你都成了英雄了呢!我想,你醒来的时候,也会引起差不多的舆论吧,相信正面的评论还是很多的,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多注意一些,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多多保护自己……”

一百年的时间,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的感觉到,原来身边那个一直鼓励、支持着自己的人已不在了。剩下的那些所谓血亲……实在不知道怎么来说了,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我拒绝了“生命延长计划”委员会要为我介绍一位指导者的好意,我还是想自己摸索这个世界,而且,看起来现在的世界,跟我所认知的并没有太大差别,科技这种在以前就日新月异的东西,适应适应就差不多了。

我也差不多到了可以离开研究院的时候了,收拾好为数不多的东西,正准备去看看委员会协助租赁的房子,我的胸针式电话响了起来……话说,这个电话还是研究院为了方便我那一次探亲,送给我的呢!

比较出乎我的意料,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是:鸢。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浩然,我这个算是唯一的百年前见过的子孙,已经去世了。

而鸢则来电话,想要约我出来坐坐,因为浩然临终时候,一直在念叨着我。

06

在这间仿民国风格餐馆的包间里,坐在我对面的不仅仅是鸢,还有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子。鸢介绍说,这是她的弟弟——方海。

这姐弟俩坐在一起还真有意思,姐姐气质高雅,坐姿都端端正正的,妆容精致,衣着大方,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而弟弟,怎么说呢,就是最常见的路边打牌的中年人,微有些谢顶,胡子并没有刮干净,塌着腰,凸着肚腩,穿着简单的衬衣牛仔裤,衬衣的领边还有些磨损,目光中略显疲惫,也许是这几天操办浩然的葬礼累的吧。

简短的介绍后,鸢开门见山地说:“阿文姐,虽然有些冒昧,不过您现在是家里唯一的长辈,我和弟弟商量,爷爷的葬礼,想请您来主持。”

我有些意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因此没有答话,等着下文。

方海继续开口道:“我也称呼您阿文姐吧,是这样的,爷爷是有一位弟弟,不过那位二爷爷在我们很小时候就移居火星了,后来基本上就算断了来往,估计这次过来的可能性也不太大。而我们的父亲则很早就去世了,母亲改嫁后就再没回来过,我们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早几年过世后,现在家里的长辈就……,因此,才冒昧前来找您的,请您见谅。”

“原来是这样啊!只是,我刚刚醒来,对现在的各种事情,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就直接做主持,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我还是有些犹豫。

“其实说是主持,也没什么要做的,葬礼很早就简单化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告别仪式,有专业人员来操办,您就是作为家里的长辈来出席就好,也许会有一段发言,也许不会,到时候再安排就好。”鸢如是说。

“这样的话……好的,我会过去的,是什么时候?”我觉定还是去看看!毕竟也是见过的最后的亲人!

“明天下午三点。让方海来接您吧!”鸢说。

“好的。”我说了地址,让他们记下来。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一次会面,一个地址,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多麻烦……

07

百年后的葬礼,不,应该说是告别仪式,除了颜色全白以外,与百年前婚礼差不多,而据说,现在婚礼几乎是没有的,婚姻的形式早已改变,也只有极少的人,才会想要婚礼,而每一个婚礼的人,将受到大范围的关注,不亚于明星了,因此选择结婚的人就更少了。

还好,还好,应该是方海或者鸢,与主持人协商过,并没有让我去致辞,也真心说不出什么,就像看一场表演一样,也许,我也是被关注的焦点吧!“生命延长计划”的志愿者不多,被解冻的更少,虽然在研究院的压力下,媒体没有直接来找我,不过这些日子,我也能感觉到来自各方面的关注了。

如方海所说,浩然的弟弟并没来参加,甚至他的子孙都没来,只让他的公司在地球分部的一个助理过来吊唁,也就完了。

真正压场的是浩然的二儿子,一位八十来岁的老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糊涂了,并没有人给我介绍他,倒是他的女儿来与我见面,这姑娘的名字有意思,竟然是取自《诗经》中的一个词“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倒也不糟蹋这个词儿,桃夭长得很水灵,难得的是她的眼睛很清澈,四十多岁的人,还能有少女一样的目光,很难得啊!

这一天虽然话说的不多,却比百年前上班还辛苦,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到处都是窃窃私语,而我走过的时候,却沉默了下来。唉……以后还是少跟他们接触吧。

想着明天想要去一趟图书馆,借一些书来看,也许还可以去逛逛街,看看现在的市中心是什么样的,便早早洗澡睡觉去了。

“铃……铃……铃……”急促的铃声,来自我的电话,我迷迷糊糊的起身,看了看表,现在已是凌晨,抓过电话胸针,铃声戛然而止……

我捧着胸针,呆呆的坐在床上,胸针在空中投影出一个小小的画面,上面显示“未知联系人”。

08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最近的外出,总觉得有人在观察我。我记得研究院那边早就告诉过我,他们不会在我离开以后再来骚扰我的,如果他们觉得需要我配合,会直接派人来跟我协商的……那会是谁呢,又有什么目的呢!

而鸢知道我拒绝了专职人员的陪同后,便经常来约我,或一起外出逛街、或到我家陪着我,说是帮助我尽快熟悉适应这个世界。只是,谈天的时候多了,我渐渐感觉她似乎是在有意无意的试探我有多少财产……

我真的希望是我想多了,鸢是这些子孙里长得最像我的一个孩子,我不希望看到那么丑陋的一面出现在她的身上。因此,在又一次的,她以关心我生活问题为理由的询问后,我将隐去了三分之一份额的资金金额,告诉了她……虽然她尽全力的掩盖,可我还是从她的双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精光。这让我不由得想到,我先生留给我的第二封:

“阿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睡着,不知道这样睡眠中的你会不会做梦?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咱们还在初中做同学的时候……真是老了啊,时常怀念过去。现在在未来的你,好不好?这么多年,我还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时不时的去看看你,你一点没变的沉睡着,而我已过古稀之年。

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别笑话我,这么多年,我并没有再续弦,虽然你在决定冷冻的时候,就劝过我,说要我想你一年,一年后就要找个女人一起生活。

可是,你就在那睡着,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没跟你说过什么情话,现在老了老了,却开始诉衷情,我啊,还真是……

对了,不知道你还要睡多久,我将咱们的财产留了40%给你存在了国家托管基金里,儿子应该也会给你留一部分,孙子……算了,就算只有咱们的这部分,存很多年,应该也能有不少了。

阿文,你要记住!醒过来以后的人生,只属于你自己,未来的你遇到再多的子孙,也与你没多少关系了,不要因为怜悯他们,而让自己一无所有!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多多照顾自己啊!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希望我们的子孙,是正直且能知足的。”

这人性在金钱面前,还真是不堪一击……

09

人性这东西,真是禁不住金钱的诱惑。就算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还是贪婪的一点节制都没有,真是……

鸢待我越发殷勤,眼眸中都带着小星星了,可我却有种案板上的肉的感觉。

“鸢,这段时间真是多谢你陪我了,我觉得我对现在的世界,适应的越来越好了呢!”我觉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看,你平时其实也挺忙的,还是别总忙活我这边了,我自己没问题的,放心吧!”

“没事,阿文姐,我感觉跟你特亲,特别喜欢跟你待在一起。说真的,我也没什么好忙的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是跟你在一起更有意思些。”她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说着。

鸢在我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待在我这里……而最近,每次她走后,若细细查看,我家有些抽屉、柜门,都有被翻动的痕迹……我突然无比庆幸,当初没有把那张卡一并带在身边,而是留在研究院,请他们托管。

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阿文姐,你……你最近手头还宽裕吗?可不可以……”鸢一脸歉意的看着我,“你放心,我会还给你的!”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我不知道她的目的,也许我会借她钱,可是……我还是先问一下吧:“鸢,你最近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嗯,阿文姐,你就别问了,就帮我一次,好不好?”

“抱歉哦!我的钱都在研究所那边了,现在也是每个月从他们那里领取基本生活费的。”我不想当冤大头。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说:“可……那是你的钱啊!你可以直接找他们要出来的吧!”

“抱歉,虽然名义上是我的钱,可是毕竟也在人家那边代理理财了100年了,要出来需要很麻烦的手续的,一般是不给随便办理转出手续的。”我不想说谎,可我更不想无缘无故的被宰。

“呵呵,麻烦啊!好吧,没想到,阿文姐你也是这种人,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可是你的子孙啊!身上是你的血脉。”鸢终于坚持不住,暴露了本性了吗……

“我很抱歉。”我依旧很平淡的面对她。

鸢看起来很生气,站起来就走掉了。内心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很难受的,尤其是看着那张和我有七分相似的脸。

10

也许我一直是一个比较自我的人吧!其实如果我没有被冷冻,没有这百年的沉睡,我也早已入土,坟头都能被铲平好几次了!

而这百年后的世界,与我早已“物不再,人亦非”,徒有所谓的血缘,却是空白了百年的情感,我实在没办法将这些外表年龄相仿的人们看做“子孙”,更没办法对他们赤裸裸的贪婪,表现出怜悯。

鸢气愤的离开以后,我难得的清闲了几日,虽然那种处于监视下的感觉依旧还在。

我联系了研究所与“生命延续计划”委员会,事实证明,这监视确实与他们无关,因为我与他们这些机构还是处于一种互相依存需要的状态,我需要他们为我提供各项身体检查等服务,而他们也需要我为他们提供我的各项身体数据及指标,以完善“生命延续计划”的后续追踪记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完全没有必要来监视我的,因为我会定期或不定期的去主动找他们。

那么是鸢……他们搞的鬼吗?我这些“子孙”,到底是什么背景呢……希望,是我多虑了吧。

清闲了几日后,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着实有些让我意外,我以为会是鸢,因为我觉得她不会轻易放弃,却没想到,来的人,是方海。

方海约我到一个小小的咖啡馆,午后的时光里,小店很是清静,店里弥漫着咖啡醇厚的味道,配着懒散的日光,还真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看起来方海还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我知道方海是来做说客的,毕竟鸢是他的姐姐,只是没想到,他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姐弟两人的故事……

年幼的姐弟俩也有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爷爷奶奶也住的不远,相互间有个照应,只是美好的东西似乎总是容易碎掉,他们的父亲在一次出差中发生了意外,永远的离开了他们。而他们的母亲因为受打击太大,完全不接受这一个事实,每日郁郁寡欢,一年后也撒手人寰了。

11

父母双亡的姐弟俩由此便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在他们儿时的地球,刚刚完成火星大迁徙,还处于荒凉改造阶段,因此留下的人们都算是基层人员,素质普遍不太高,所以可想而知,被爷爷奶奶养育的姐弟俩的孩提时代,过的也是很心酸的,有时候小孩子之间的话更加直白,也更加伤人。

恐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心理创伤吧,鸢的成长一直特别要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慢慢的不知怎么的,这种“要强”就变成对金钱的追求。以至于在她的婚姻,也是只是追求金钱的一条路,只是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婚姻,终究没能多安稳,本就是花花大少为了给家里交代而娶了鸢,那么婚姻中会出现各种情妇,也会是必然了。

而鸢的婚姻就像本三流小说一样,怀孕、流产、子宫被摘除、不同意被离婚、婆家找了代孕、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却像恶性循环一样,完全只认有钱的父亲,而她也因实在受不了丈夫嚣张的带情妇回家,独自搬出去住,又没有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普通工作也着实无法养活着她了,每月仅靠丈夫施舍的那点钱过日子。

方海说,其实他那个“姐夫”早就不再给钱了,每个月都是他和爷爷以各种名义给鸢生活补贴,而他自己也只是普通的工人,支撑自己的家庭后结余就很少了,现在他们的爷爷也离去了,真不知道如何支撑鸢那算的上奢侈的生活了。

我很反感这种生活,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毕竟不是可以奢侈的起的生活,何必非得要打肿脸充胖子呢,让自己过的没什么尊严,也给亲人很大负担。现在倒好了,鸢的爷爷不在了,我这个祖宗及时出现了,还挺有钱的,我怎么就这么不认可给她钱呢!真的,刚听方海的故事,我还有一些怜悯,到了后来却是一点怜悯都没了。

让我帮,讲的好听,怎么帮?这就是个无底洞啊!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小算盘倒是精明,都打到我身上了,他们怎么就认为,我会无原则的帮他们?

这事儿有点奇怪,虽说我与他们有血缘关系,可怎么说我都是刚刚苏醒的“古人”,对他们来说也是刚见面的陌生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陌生人寻求帮助呢?道理上讲不通的。

而这段时间,我那种被监视、被跟踪的感觉……难道真的与他们有关?

12

被监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期间还包含了各种的骚扰,是不是接下来就会像电视剧情节一样,被石头打破窗户!反正楼层不高,三层而已!是不是还能收到恐吓信?那会贴些什么内容?莫名的,有点期待了~哎……完了,我是要疯了!

这就是我期待的百年后的生活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都百年时间了,人性依旧如此吗!我以为会变好一些。

我突然想到不是还有个火星吗,还有“外太空移民发展计划”,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了,这个地球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感觉了,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事物了,不如就当做重新活过,去体验一下全新的生活。

第三个来找我的是桃夭,浩然二儿子的女儿,在浩然遗体告别会上见过的那个取名自《诗经》的有着清澈目光的姑娘。

这一拨一拨的,是要干嘛!车轮战吗!虽然我的耐心即将宣告用尽,我还是答应了她的邀约,依旧是那个民国风格餐馆的一个包间。

桃夭看到我进来后,直接站起来很正式的说:“阿文姐,我要先跟您说明一下,今天的聚餐还有两位,鸢和方海,只是他们会在一个小时以后过来,我知道他们约了您,就先跟您联系,提前一小时见个面,有些事我想还是应该让您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的。”

我一愣,这……是什么情况?我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她坐下,继续说。

“……我知道,我现在来找您,您一定在怀疑我的动机,这也很正常,是我的话,我也会怀疑。”她略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鸢和方海虽说是我的堂姐堂兄,但是从小的情分也是不假的。只是……到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语言,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继续道,“我和他俩的家境不太一样,直说了吧,我并不需要您的钱,我可以养活自己,也有能力赡养我的父母,偶尔接济一下堂姐也没什么。呃……也许您不会相信。”她微一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轻轻的摇了摇头,“对于他俩的行为,我无法为他们解释什么,我也不觉得您有必要给他们分钱,毕竟您与我们虽然有血缘,可也是隔了太多代的人,就现在来讲,我们基本上就是陌生人。我是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我想我有些明白她了,她是保持中立的立场,本来是谁都不想帮,可是又加在亲情和自己的理智中间,因此,想来跟我谈谈,看看我的底线吧。

她继续道;“只是,最近他们的行为让我觉得不安了,虽然我了解的也不多……唉……这么说吧,我想他们最大程度能接受的,让您放弃手中财产的一半,且让您再次进入冷冻期……其实,您别介意啊!就第三者立场来看,这算是比较好的选择吧!于他们,在生活上能有所缓解;于您,虽然您的损失不小,不过再一个百年后,您基本上就算是与这些血亲什么的彻底断绝关系了,而您剩下的财产在百年的时间后还是会增值的……您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哈哈!考虑!!还真是为我考虑啊!!真是孝顺子孙!!我笑了起来,起身要离开,而这时候,包间的门,被推开了,鸢和方海,走了进来……

13

推门而入的鸢和方海看到准备离开的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于是说:“阿文姐,来的还挺早啊,这是……要离开了?”

“不是啦!我跟阿文姐也是刚到,”桃夭很快说着,“阿文姐看你们还没来,想去一下洗手间呢~”

“哦,这样啊,那阿文姐,我带您去吧!”鸢顺势拉起我,转身带我出去。

从洗手间回来,包间里的桃夭和方海并没有在交谈什么,只是各自喝着茶。看到我们回来,就叫服务员来上菜,不一会儿,比上次还要丰富的菜肴一一上桌,顿时屋里满是佳肴的味道,如果不是各自的心事重重,真是令人食指大动。

简单的吃了几口以后,话题渐渐进入正轨,也是该做个了断了。

“阿文姐,我也不兜圈子了,就直接说吧!”首先开口的是鸢,还真是直脾气的孩子,“您的财产里面有20%是我们的爷爷留给您的,我觉得这部分财产以及之后百年的增值部分,您应该拿出来。”她在这里停了下来,喝了口水,看着众人的表情,等着我的反应。

“怎么这么说呢?”我只好顺着问了一句。

“虽说这是您的儿子留给你的,可是,作为长辈,您不觉得在您的孩子刚刚成年后您就去冷冻了自己,并没有完全照顾孩子更长时间,反过来还要取得孩子的金钱,有些不合适吗!”

我含着笑,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当然,子女有赡养长辈的义务,可是,您是例外的,毕竟现在的您是有劳动能力,可以打工还是怎样的养活自己,再占着孩子的钱,就说不过去了吧!”

此时的桃夭几乎快把头扎到碗里了,拼命扒拉着饭,好像很饿的样子;而方海则一边细细品茶,一边静静听着,似乎有些事不关己的感觉,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等着我的答复,准备反击。

真亏他们能想得出来,从这方面入手,真的是有动脑子好好想过啊!可惜了,如果这份头脑用在好好工作,好好打点自己方面,到他们这年纪,也能有不错的发展了,真是可惜啊。

14

百年后,我的子孙,已经如此不堪了吗?真是令人难过啊!

“鸢,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只是因为我冷冻了自己吗?”我问向鸢。

鸢不屑的哼了一声,说:“你冷冻的时候是49岁,那一年我爷爷才一岁,你的儿子才20多,你又如何能做到一个好母亲!”

“唉……”我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原来你们这样想啊!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冷冻吗?”

“不就是癌症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听说你们那个时代,癌症已经是很普遍了,就算在当时是绝症,那么多得癌症的人都没什么,怎么就你选择冷冻呢!”鸢已经一脸的不屑,所谓亲近的感觉,连装都不想装了,继续道:“还不是因为怕死!”

“没错,我就是怕死,我为了家庭,为了孩子操劳了半生,完全没有自我的半生,你也知道在百年前癌症就是绝症,为什么我就必须走向死亡,不能选择自己的未来呢!既然当时有冷冻技术的出现,我为什么不能有‘死亡’以外的选择呢!”

“你当然可以选择,没人拦着你,只不过就是扔下孩子不管,置孙子不顾,你这个祖母可是一天都没看顾过我爷爷呀!这还是好母亲?别说笑了!”

“我的人生就是为了子孙服务的吗!”我暗自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为了这样的女人生气不值得,可我还是抑制不住手上的温度慢慢变凉,“好吧,退一万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死了,现在你们还真没有这么一大笔财富可以惦记了,所以,就这点来看,你还是应该感谢我没死的,不是吗!”

“呵呵,这倒是!还真是谢谢有远见的祖宗您啦!”

“好了,好了,不要因为这些题外话吵了,”方海看这火药味越来越浓,赶忙出来打圆场,对我说,“阿文姐,虽然在你看来,我们是有些自私,可我们也有自己的苦衷,人生都不容易,我们也不是都要拿走的!”

“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的,你们考虑过我吗!”我拿起面前的水杯,看到杯子里映出一张惨淡的脸,抬手,将一杯水喝下,说,“算了,算了,说说你们的打算吧!”

15

气归气,我似乎还是无法真的不管他们,算了,听听他们想要多少吧,不行就给他们点,打发了算了,以后再说以后的吧。

“我们没打算全部拿走,也不会都拿走的,您放心吧!我们只需要一部分,使我们度过这段时期就好!”方海还要继续说什么。

鸢打断了他,不耐烦的继续道:“我们要求的很公平,将你现在手里的钱均分成四份,在坐的每人一份就行。一点都不过分吧!”

这时候桃夭慌忙抬头连连摆手说:“别算我,我早说过,我的钱够用,不需要更多了,太多的钱对我也没什么用,所以,我就是来吃饭的,不用把我也算进去!”说完她还心虚的瞥了一眼我,赶忙抓起杯子喝水。

“真的?”鸢有些不信。

看来他们真的是好好的研究过我的金钱的分配了,感觉自己是案板上的肉,这感觉真令人反胃。

“真的!真的!我可以现在就写证明!证明我完全放弃对于阿文姐的金钱赠与。”桃夭用了一个委婉的词汇来表示这一场抢夺。

“那就好,你看阿文姐,这样,你还能多留一部分,就均分成三份吧!”鸢一脸得意。

“没有其他选择?”

“当然有,如果您觉得这些钱不够花,也没关系。”鸢轻轻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您自愿放弃所有财产的80%,然后回到研究所,继续冷冻就好了,再百年后,您还会拥有很大一份财产的!反正你也冷冻过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我看着眼前的盘子和碗,真想拿起来狠狠的拍在她那张和我很像的脸上!这何止是过分!

“你也知道均分三份以后,我可能会不够花啊!还真会帮我想办法!”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用眼尾斜斜的看着他们,慢慢的说,“这样吧,我回去考虑考虑,总可以的吧!”

然后,我站起身来,拿过手包,打开包间的门,缓步离开。

看来真的有必要跟委员会那边联系了……

16

现在想想,刚刚决定冷冻的时候,我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个金钱问题。不过没想到百年以后的今天,人们居然还会因为金钱纠缠成这样。

他们真的没想过我要怎么生活吗?毕竟我不像他们是在这个时代出生成长。这里看似一切都没怎么变,可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这变化对我来说感觉是格格不入,可却又致命的吸引我,我想多看、多接触、多了解。

百年前我的人生一直围着工作、家庭、孩子转,一直到生病,几乎没有自我的时间,我的爱好、梦想,全部都随着时间慢慢被掩盖住。当彻底苏醒的时候,我感觉现在的我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我可以像当初少女时候一样,只为自己活,我可以再次翻出我的爱好,也许我还可以完成我的写作梦想,也许我还能去外太空看看,也许我还能有幸跟随旅居飞船,找到其他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

我非常感谢我的先生和孩子,为我留下的财产,让我在这个世界可以有立足的资本,当然我也会工作,因为工作是融入这个时代最好的方式。不过手中宽裕的话,工作就可以相对轻松一些。

我没有理会鸢他们,继续我原有的生活,当然我也在联系离开地球,出去看看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百年后还有幸参与到以前电视剧里的情节:我被绑架了!

清晨的锻炼时间,是他们选择绑架我的时刻!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被布条紧紧勒住,而我则被捆绑在椅子上,我轻轻摇了摇头,想甩掉眩晕感,就听有个男人对我说:“醒啦!”

“你们是谁?绑架我干嘛?”我努力克制着眩晕和呕吐的感觉问道。

周围很静,感觉这里很空旷,像是废旧工厂的样子,有些微的回音,和远处树叶被风吹的声音,唉,不得不说现在地球上的环境真好,到处都是树,感觉哪里都是树林……

“哈哈哈,你很厉害嘛!百年前的人物了。”男人轻蔑的声音继续说道,“呵呵呵,不过名声太大不太好呦!会被人惦记着的。”

我没有说话,既然他说有人“惦记”着我,就是有人雇他来绑架我,无论我说什么似乎都没用了。

“还真镇定,不愧是100多岁的人,你不想知道谁雇我们来绑了你吗?”

“你会告诉我?”

“当然不会~可是,你这么淡定,我比较不爽!”我听到男子一边走过来,一边说,“要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17

我感觉一只粗糙的大手狠狠底捏住了我的下巴,粗暴的抬起我的头,一个靠近我耳朵的声音阴郁地说:“你就是个怪物!由内而外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恶臭!你早就该死了,现在就是一堆行走的腐肉!”

我被气的浑身颤抖,冲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

“呵呵,哈哈哈哈!”男人一边大笑,一边放开我,直起身体,说,“凭什么?你还好意思问凭什么!不是冷冻的话,你本就该是一堆尘土!那现在的你不是怪物,是什么?呵呵呵,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你以为你多伟大吗?对我们来说,你就是怪物,有钱的怪物!”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真的猜不到谁让我绑架你的嘛?”

随着他轻蔑的话,我的心不由得一紧,难道是他们?不会的,不会的,再怎么说,都是有血缘的,我的孩子的后代,怎么会这么做!我强装镇定,说:“你别在这危言耸听,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你可以不相信,我也不在乎你相不相信,我得到钱就行了!虽然他们说不让我伤了你的性命,不过……”他再次府身到我耳边,轻声说,“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吗!你这种东西存在这世上,就是对生命的亵渎,是对自然的践踏,是对这个时代活着的人的讽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倒退了两步,用一种很神圣的口吻说:“你这种东西不会明白,自然界是多么伟大。人们由自然界而来,生存于自然,又从这里获取一切,那么就该在最后将一切归还于自然。这是对大自然给与人们一切的回馈,是一切的源点与平衡,是这个世界的规律。可是,你!”

他狠狠的踹了椅子一脚,我随着椅子摔在地,椅背狠狠的砸在我左手手臂上,我不由得闷哼一声,而这个男人走过来,又一脚踢在我的肚子上,而后把脚踏在椅背的边上,紧挨着我的右臂,他脚踏的力度,加重了椅子压在我左臂的重量,我感觉手臂快要压断了,死死咬住牙关,我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他继续说道:“你的出现,打破了这平衡,你让全世界知道,以后得了再重的病都没关系,以后不想衰老没关系,不想死掉真的都没关系,只要冷冻了自己就可以了,只要有钱就可以想活多久活多久,想要怎样就怎样!一切都能为所欲为!这个世界不会再有‘平衡’,对自然不会再有归处……那么人类对自然,只有索取、索取、不停的索取……我们维持的这种美丽的环境,将不复存在,对,不复存在,全都消失,都没了……”他的声音渐渐低缓,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其消沉的状态。

他的脚挪开了,蹲在我面前,虽然我依旧看不见,却能感觉面前的光被遮住了,他拍了拍我的脸,说:“多少个冷冻人在解冻时候都死了,怎么就你活下来了!他们没告诉你吧,你是国内首例成功复苏的冷冻人,唯一一个!在你之后的两例,也都死了!你的身体藏着什么秘密吧!如果你继续活着,那么他们就能获得答案,是不是!对,对对,一定是这样,不行,你不能活着呢!”说着他又站起来,似乎是焦急的踱着步,嘴里念念有词,可声音太小了,我听不真切。

“那你想怎样!别忘了,那对姐弟是想让你吓唬我,让我把钱交出来!”这事恐怕和鸢他们脱离不了关系,但我想他们也只是为了能拿到钱,不会真想把我怎么样的。只是阴错阳差嘛?我落到了这么一个……怎么说呢!算是一种组织的成员吧,听他说话的口气很像那种虔诚的信徒,这个人明显对“生命延续计划”有很深的抵触,我落到这种人手中,不用想都知道,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哼,别跟我提那恶心的女人,那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东西。确实,他们只让我吓唬吓唬你,只是,我现在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你。你知道吗,接到这个活儿的时候,我多兴奋!比其他人幸运太多了!如果,如果我杀了你,那么,那么……”

“快别开玩笑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急忙打断他。虽然我知道鸢他们只是想吓唬我,可好巧不巧的赶上这么一个偏执狂……搞不好我还真可能就交代在这了……

18

万事还是要靠自己啊!希望幸运之神一直能跟着我吧……

“你口口声声说要回馈自然,你面对过死亡嘛!你体会过生命倒计时的感觉吗!你瞧不起怕死的人,更看不起我这样的冷冻人。那我问你,你有没有真正面对过死亡绝望的时候?当你意识清醒,头脑明白,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衰败,只能一步步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整天只能被病痛折磨,甚至生不如死的时候……你还能如此信誓旦旦的说你无所畏惧嘛!”我现在浑身都在疼,眩晕、想吐,可是比起百年前经历过的癌症,现在这点根本不够看!

“我当……”

“你闭嘴!”他刚开口,我便截住他的话,继续道,“没有真正面对过死亡,没有那种面对绝症无助感,就不要说什么想当然!因为你永远无法‘想’出死亡的感觉!”

“我没面对过死亡?我没有绝望过!哈哈哈!”他突然像疯了一样,粗暴地拉起椅子,一把扯下我眼睛上的绑带,双手抓着我的肩膀摇晃着,脸凑到我眼前贴的极近,“看看我,好好的看看我!”

我侧头半眯着眼适应光线和眼前巨大的脸,当我看清时,我有些呆住了,这是怎样一张狰狞的脸……苍白、消瘦,嘴唇干裂,脸上纵横着不下十条扭曲的疤痕,下眼睑还有非常重的黑眼圈和眼袋,眼中布满血丝,而目光却是亢奋和疯狂的。

他见我能看清楚了,便直起身体倒退两步,扯开身上的衬衣,太用力的动作把衬衣的扣子都崩开了。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个子不高却有些驼背,清瘦的身体,瘦到肋骨根根分明,可是小腹却是凸了出来。最可怕的是,他的身上布满各种疤痕,细长的似乎是刀伤,其他还有圆形或者各种不规则的疤痕。这些疤痕颜色不一,颜色很深的看起来像是很早以前留下的,还有一些是浅红色的,甚至还有结痂的……

他拍着胸口说:“看到这是怎样一副身体了嘛!你以为,这些疤是怎么弄上的?画的?”说着,他突然用力撕开一道寸许长伤口上的结痂,暗红的血一下子渗了出来。我头皮一阵发麻,倒吸一口凉气,不忍的侧过头闭上眼睛。

他走过来一把扯住我的头发,强迫我面对他的伤口,接着说:“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没有经历过死亡的感觉,但我每天无不在为死亡做准备!每天只吃一餐、喝少量的水,孩子时候才有一些肉蛋食品,成人了只吃简单的素菜;每日晨昏自省,用不同的器皿割出血肉侍奉大地之神,可我并没有觉得很痛苦,相反每日的自省是我最愉悦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我与大地的血脉相连,他接受我的血肉,赐予我食物与快乐,我们是息息相通的,不,我得到的更多!”

他慢慢放开我的头发,转过身面对那片残破砖墙外阳光明媚的树林,张开双臂,又用那种极度虔诚的声音,说:“我多希望能像那些体验到死亡的同道一样,从身体到灵魂的奉献给大地之神、自然之神!”

此刻我仿佛能在他的背后看到他无限憧憬的表情。疯了,疯了,这就是个疯子!他活着没有人生的过程,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死亡。虽说死亡是最终的结局,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为了死亡而活着的人。这是一个什么组织,怎能将人洗脑到这种地步!我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明明是初夏时节,我却如在寒冬,浑身冰凉……

被这种人绑架,我还能活吗……

19

就在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的时候,他缓缓放下手臂转过身,表情不再狰狞,很是平和,却用轻蔑又怜悯的目光看着我,说:“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你要是在百年前直接死掉,多美好,绝症刚好可以洗去你从自然获取太多的罪孽!而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绝症一说,你浪费了多么珍贵的机会!”

他倾身随意捡起一块地上散落的石头,一步步走向我,说:“你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跑到百年后受这一遭罪。你看这里有人欢迎你嘛!科研院那帮人对你好,不过就是那你当实验用的小白鼠。而你那些子孙,哼,我都瞧不上,一个个自私自利的,为了离开这个落后的地球,连你这个亲祖宗都下得去手!”

“他们要钱是为了离开地球?”我努力镇定自己,试图转换话题。

“可不,火星移居地是现在最先进的地方,甚至那些在外太空寻找其他人类宜居星球的旅居飞船都要比地球先进很多。可是有什么用!那里没有大自然的庇佑,每一个降生的婴儿都是罪孽!”

停在我面前,他俯下身,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头顶,脸上居然是一种和蔼而宽容的笑,说:“不过对于你……哎,好吧!看在你已经这么可怜的份儿上,我愿意帮助你,帮你减轻罪恶,请求大地的宽恕。”他拿着石块儿对着我比比划划,“嗯……从哪开始呢?”

“你!你要干嘛!!”我惊了,如果按他所说的赎罪就是自虐,那我是要被虐杀?!鸢他们到底找的什么人绑架我!

“不怕,不怕,开始是会有些疼,不过一会儿就好,很快你就适应了。”他用特别温和的口吻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对我说!可听在我耳中,犹如地狱传来的声音!

“等等!”我看着他的石头想我的脸划来,急忙说到,“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怎么这么麻烦!”他直起身子,不耐烦道,“快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唯一一个苏醒成功的冷冻人?这点我都不知道,而且你还知道在我之后还解冻了两人……”我已经不清楚自己是真的想问,还是在拖延时间……

“你傻啊!啧啧啧!”他用看白痴一般的表情看着我说,“他们怎么可能把失误公之于众!”

“你们……”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他,难道科研院内部真的……真的已经被他们的人渗入了!

“噗哈哈哈!”他突然很开心的笑了起来说,“你的表情真有意思,还真以为他们是铁板一块嘛?”

他突然又凑近我,神神秘秘地说:“我再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消息,其实,你后面那两个冷冻人,是有可能成功的……只差了一丁点的数据。呵呵,哈哈哈哈!”

我心里一片冰凉,怎么会这样……

正在这时,我听到一阵嘈杂声,有人快步跑来,一把抓着男子的肩膀拉开他,急急忙忙的说:“行了,别做这些没用的!东西到手了,快走,警察马上就到!”

“哎,等,可是……”男子有些彷徨的看着我,一边被另外的人拽得跌跌撞撞的走开,一边不甘心的想回来。

“少废话,你们主教的话你不听了嘛!快跟我走!”那人明显有拿住他的把柄,低吼一句,拉着他就跑走了……

我……算是活下来了嘛……一片唏唏嗦嗦的脚步声惊醒了我空白的大脑,看到在断壁残垣外探出的绿色军装时,我吞了一下口水,慢慢感觉到心跳,身体开始微微回暖。

当我捧着温水,披着毯子坐等他们联系车子来接的时候,才想起来看一看我被绑架来的这个地方。

果然是个工厂,四面墙毁了快一半,地上到处散落着石块,还算完好的那个角落堆放着一些杂乱的机器,目光越过残墙,入眼全是树,翠翠绿的叶子随风轻摆,发出沙沙的声响,而我的耳边,仿佛又听见那个男人阴郁的声音“我与大地血脉相连……”

20

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虽然这里也不算安全吧。可是,我在研究院实在待不下去了。

被警方救出来,做好了记录后,研究院也来人办理了手续,将我接回去。虽然我在这里还是待在最初苏醒后住着的房间。可是,一切都感觉不对了……我其实并不确定绑架我的男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只是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被他的话影响了。虽然不至于到那种看每个人都感觉怪怪的吧,但还是无法安心。

苏醒后的一系列事情搞得我的精神很疲惫,在这个世界,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也没有人可以让我依靠,哪怕只是让我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现在看来,曾经的我是多天真与无畏,原来我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呢,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生活太喜欢给人开玩笑了。

百年后的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却让我有种历尽千帆的感觉,甚至比曾经知道癌症晚期的那段时间,还要疲劳。没有可以相信的人,甚至生命都受到了威胁,这种被威胁的感觉是跟癌症晚期不一样的,那时候看着时间倒计时,而现在我根本不知道何时,也许下一刻,我的生命就会消逝,这种未知的不确定性,更折磨人千百倍。

因此,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研究院,当然我也不会再住在现在的房子里,我必须去一个真正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火星可能也只是一个踏板,或许跟随旅居飞船去外太空是更好地选择。

当研究院告诉我火星居住申请已经审核通过了的时候,我总算能稍微放松一些了。我准备好一切,打算立刻出发,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这个时代超级方便,只要带好那张存储卡就好了,其实不带也没关系,不过总感觉这次是长途旅行,什么都不带还是有些怪怪的,虽然到达火星据说用不了多少时间吧,但物理距离还是挺长的。

也许,我应该想到,研究院还是有人与鸢他们联系的。我没有特别声明要秘密的离开,但还是有人用非正常方式,将我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鸢,因为鸢和桃夭来见我,并不是提前约我,而是直接拦下了我去往发射基地的车。

被迫的,我第三次来到那个民国风格餐馆的同一个包间内。

21

我、桃夭、鸢,各在圆桌的一边,形成一个三角形,互相之间都能很好的观察到对方的表情,桃夭面有愧色,不太敢直接看我,微微低着头看着,双手中握着的水杯;而鸢坐的笔直又端庄,微昂着头,略带轻蔑的表情,似乎胜券在握的感觉。而我,只感到疲惫、厌烦,明知道是他们叫人绑架我、威胁我,我还要坐在这里跟他们矫情,如果不是因为这点血缘的关系,我早就跟警方说明了。

鸢打破了沉默,说:“阿文姐,这几天过的还不错吧!”

“嗯,挺好的,”我说。

“……那就好!”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淡定,继续说,“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我反问道。

“呵呵,看来阿文姐……”鸢收起笑容,脸色有些阴沉,说,“这几天过的真是太好了,好的都没法考虑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怎么会,我的态度一向很明确呀!”我尽量努力撑住表面的微笑,我想质问她们,为什么要绑架我!可是我知道,她们不会承认的,这一切都没有证据,在警方没有抓到那个变态之前,我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就算你是我的子孙后代,又如何?”我把身体靠在椅背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你都是第五代的子孙了,我根本就没有看护你们的义务!凭什么,刚刚认识就让我给你们钱?”

“因为你是先祖啊!反正这么多钱你肯定也花不完,不如分出来大家一起享受!这多好!我们也能享受一下您这位先祖的庇佑。”鸢似乎有些得意,这钱要的真是够理直气壮了!

“你还真是好理论,祖宗就活该被宰啊!我钱多,也是我的事儿!不劳费心!”

“那理应是我爷爷该得的钱!也是我们的钱!你没资格霸占着!”鸢恼羞成怒。

“哦~浩然的钱啊!那你让浩然来问我要呗!他来要,我就考虑考虑!”

“你!”鸢一巴掌拍在桌之上,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要吵!”一直没吭声的桃夭终于说话了,“鸢姐,你不是说了会好好说的吗!先坐下吧!”

桃夭转头面对我,说:“阿文姐,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对于你来说有些过分,可是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啊!就当做是帮帮他们吧!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瓜葛!这样的子孙,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就算没有绑架发生,这人性的贪婪我也是知道的,给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还会有更多!我绝不会撕开这个口子的。

“别说的这么没有商量余地啊!”桃夭看了一眼鸢,顿了一下说,“这样吧,也别分三份或者20%了。您也要生活,您均出一半的资产,我们以后就再也不打扰您了。然后您看是继续去其他地方生活还是再次冷冻都随您……”

“不可能的!你们死心吧!”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胃已经翻滚的厉害,心里的怨恨折磨着我,我没办法再继续假装平静的面对她们,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上午明媚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穿过窗子,洒在我的身上还能感觉到一些暖意,我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被风吹拂的绿叶,轻轻摇摆,不知道火星上有没有这样的景致。

22

窗外偶有一两声清脆的鸟叫声传来,更显得这个地方空旷寂寥。

阿文走到包间的门口,回身再次看了一眼她的子孙,鸢一脸愤然,眼光带着恶毒,恨恨的看着她;桃夭则一脸焦灼,不知所措的一会看看鸢,一会看看阿文,欲言又止。

只是,阿文怎么都没想到,这一眼是她看到的最后景象。

一颗飞速而来的子弹穿过阳光与树叶,打破窗子,刺进阿文的后脑,一击毙命,在惯性的作用下,她跌在了餐馆包间内冰冷的瓷砖上,鲜血缓缓扩散开来。

凝滞的空气中,鸢的愤然和桃夭的焦灼,都被惊恐所代替。

阿文,就这样被结束了百年后的生命,她甚至还没有完整的看过这一百年后的世界。

其实,从她被成功解冻的那一刻,她就处在社会舆论的最高点,被社会几乎所有阶层,各种组织的人员密切关注,当然也包括绑架她的那个人所在的“反科研组织”。

那是一群思想古老守旧的人们,在他们的认知中生命的凋零是大自然赐予的最神圣的仪式,是生命从肉体到灵魂回归自然的证明,而这种冷冻技术明显是对大自然的亵渎。

只是他们人数极少,没办法干涉到科学界的发展,因此那些极端分子在阿文第一次走出科研院的时候就跟上了她,也正是他们让阿文感觉有人在观察她、监视她,曾经阿文还以为这是来自那些所谓“家人的关心”,而巧合的是鸢他们所雇佣的绑架犯,就是这个组织里的忠实信徒,也是在那次奠定了这一起谋杀事件。

他们认为,至少阿文的死亡可以妨碍科研界对解冻技术的跟踪,在没有确定解冻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情况下,这项技术就不会被推广,从而可以阻碍“生命延续计划”的发展。

阿文的这一场苏醒,就好像一个闹剧,惊喜的醒来,却要面对自所谓“亲情”无下限的纠缠,只是因为那些钱财。最后终于还是离开了,真的很不公平,可身而为人,何时拥有过真正的公平呢……

值得一提的是,阿文在确定鸢和方海的目的后,就在存储卡中留下DNA加密记录:“如果有任何意外发生,卡中所有财产均捐献给‘生命延续计划’委员会使用。”

最终,鸢这些子孙依旧没有从阿文身上取得一分钱,这应该会让阿文被这些所谓“亲情”伤害了的心有些许安慰吧!

不过阿文的生命也不算白白牺牲,至少她解冻的成功为人们保留了非常珍贵的数据,在人类发展史上留下浓墨的一笔,她的生命在历史的长河中不会只是一颗流星!

后记:本故事主角的那位49岁的女士,是真实人物,她作为癌症晚期患者成为首批“生命延续计划”志愿者,将自己冷冻沉睡。我觉得虽然面对死亡是恐惧的,可是这样冷冻自己后,将来要面对的未知,却是更恐惧。因为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醒过来,醒过来所要面对的未来与时间差所带来的影响,对她也是一种极大考验!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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