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乡村小酒馆,橘红色的火焰在壁炉里不断地跳动着,驱散了深秋的寒冷,忙碌了一天的农民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小桌旁,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论着诸如“今年的冬天看起来会来的比往年早”“天气越来越冷了,林子里的地精会不会进攻村子”之类的话题。一个穿着明黄色衬衫,外套棕色马甲的年轻人坐在酒馆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张鲁特琴,看起来应该是个吟游诗人。这位吟游诗人长着一张平凡无奇的大众脸,就是丢在人堆里就彻底找不到那种。他在这贫瘠的乡村小酒馆里显然没有什么生意,因此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演奏的兴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鲁特琴。
安东尼的位置就在火炉的边上,火焰的光芒将他身上崭新的铠甲映照得熠熠生辉,他正聚精会神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这身铠甲和这把长剑都是临走时他的铁匠父亲为他专门打造的。铠甲合身,长剑锋利,这让他对此行的目的又多了几分信心。“我一定会成为提尔神的圣武士!”安东尼心想。
“铠甲不错。”两个村里的民兵坐到安东尼的身边,其中一个长着一脸大胡子的中年人盯着安东尼的铠甲,随意地夸赞着。“不会是‘康提的新装’吧?”另一个瘦高个民兵敲了敲他的铠甲,调侃道,周围的人们会意的大笑起来,连角落里的吟游诗人也嘴角一抽,好像想起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
“康提的新装?”安东尼疑惑地抬起头来。
两个民兵笑得顾不上说话,于是旁边有“好心人”开始给安东尼普及“康提的新装”的典故:
原来附近有一位子爵的儿子极爱炫耀,有一次他花重金打造了一身魔法装备,包括一身魔法全身甲,一柄附魔等级很高的魔法长剑,一面魔法盾牌,一根魔法项链以及两只魔法戒指。他穿上这身魔法装备,开始到处炫耀,据某个开启奥术视觉的法师评论,这位穿上那身行头,就像是一根色彩斑斓的火炬。
有一天,子爵儿子大概觉得不过瘾,于是穿着这身行头跑去了路斯坎,据说那里有一个老对头曾经嘲笑过他,他想去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于是他一边炫耀着一边踏入了路斯坎的大门。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去了路斯坎应该是逃不了被洗劫一空的命运的,然而他这次看起来比较幸运,没有被洗劫一空。大概是某个路过的法师被他那身行头闪花了眼,一时手痒,顺手给他丢了一个裂解术,于是他那身行头的魔法光环如气泡一般幻灭了。
然而子爵儿子大概是炫耀的太过兴奋,没有发现,直到某个认识他的好心的法师疑惑地告诉他:你被人骗了,你这身装备完全没有附魔效果的时候,他才发现,所有的装备都变成了凡物。他信誓旦旦地拿出无数的证据证明他这身装备的确是附过魔的,然而早已厌倦了他的炫耀的人们一致选择了不信,他的那个对头借机又嘲笑了他一番。子爵的儿子名叫康提,因此人们从此以后都以“康提的新装”来称呼那些华而不实的装备。
安东尼脸红了,大声道:“我的装备没有附魔,我也穿不起附魔装备,但是这套装备是我父亲亲手为我打造的,我相信它们。”
“别生气,只是开个玩笑。”大胡子民兵笑着说,“看你这身风尘仆仆的是准备去哪呀?”
“我要去无冬城的提尔大教堂,我们村子里的提尔牧师介绍我去的,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提尔的圣武士!”安东尼骄傲地说。
“原来是未来的圣武士阁下。”瘦高个民兵笑着说,“为了未来的圣武士,干杯!”
“干杯!”酒馆里的人们纷纷举杯。
“不好啦,地精进攻村子啦!”外面有人喊道,同时村口处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
酒馆的人纷纷向酒馆外跑去,大胡子和瘦高个也拿着装备站起了身。
“小伙子,看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了。”大胡子对安东尼认真地说。
“好的。”安东尼拿起自己的长剑,兴奋地说,在他看来,这次战斗才是他通向圣武士之路的第一步。
村头的围墙上,民兵们引弓持剑,严阵以待。远处的树林外,只见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向村子涌来,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高大的身影。
“怎么会这么多!”有的民兵喊道。
“还有食人魔!”另一个民兵喊道。
“我们完了。”有人害怕了。
民兵们一阵骚动,显然出现了畏惧情绪。安东尼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大喊道:“大家不要怕,地精那种胆小如鼠的生物,数量再多也没用,只要我们把食人魔干掉,它们自然就逃跑了!我负责对付一头食人魔。”
大胡子也跟着喊:“这位先生是去无冬城就任提尔的圣武士的,他一定能带领我们获胜的!”虽然安东尼距离提尔的圣武士还有点遥远,但是为了鼓舞军心,大胡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家听说居然有一位提尔的圣武士在和自己并肩作战,都兴奋起来。
地精们离的近了,看到夹杂在地精群中那两个面目狰狞,几乎有一人半高的食人魔,民兵们又一阵骚动,几支箭零零星星地射向一头食人魔,却只有一支击中。食人魔将身上的箭拔下,满不在乎地吼了一声,继续前进。民兵的箭威力太弱了,只射透了食人魔体表的硬皮,就被挡住了,食人魔身上甚至没有流出几滴绿色的血液。民兵们的士气又开始低沉下来。
“不要把箭矢浪费在食人魔身上,向地精射击!”安东尼又喊道,一阵箭雨落下,地精群里倒下了几条尸体,附近的地精开始迟疑,但是在地精群的推搡下又开始继续前进。
一阵悠扬的鲁特琴声传来,民兵们感觉自己精神一振,刚才的沮丧,畏惧情绪消失了,于是振作精神,继续向地精们射击。安东尼扭头一看,在村里最高的塔楼上,刚才酒馆里的吟游诗人正坐在那里抚动着手里的鲁特琴。也许是发现了安东尼的注视,吟游诗人向他微微一笑,递过一个鼓励的眼神。安东尼精神大振,喊道:“来几个人和我一起去防守大门,不能让地精们破坏大门。”几个身强力壮的民兵随着安东尼向大门跑去,其中就有大胡子民兵。
地精们终于来到了围墙下,村子的围墙虽然不甚高大,然而地精身形矮小,完全无法够上围墙上的人们。一些手持弓箭的地精开始和围墙上的民兵们互射,剩下的地精们蜂拥向村子的木制大门,斧劈剑砍,想要把大门砸烂,原木制成的大门上响起了密集的敲击声。陆续开始有民兵中箭受伤,更有人被射中要害,惨呼着掉下围墙。地精们一拥而上,就将掉下围墙的尸体抢走了——对于地精们来说,任何可吃的东西都是食物。
安东尼带领着几个民兵将手里的剑与矛沿着大门的缝隙向外攻击,一边大喊:“大家注意隐蔽,不要管远处的敌人,集中向大门口射击!”此时塔楼上的琴声一变,变得有些嘈杂刺耳。民兵们还可以忍受,围墙外的一部分地精们开始陷入混乱,有些四处乱跑,更有的甚至攻击起自己人来。大门上的敲击声开始减小了。
一头食人魔怒吼一声,大门处的地精们迅速向两旁退去。食人魔大步向大门处走来,途中抓住一只依旧陷入混乱的地精随手撕成两半,抓住一半塞入口中大嚼起来,看得民兵们纷纷胆寒。食人魔来到大门外,抡起大棒就砸。大门被食人魔砸得砰砰直响,几处铆合在一起的连接处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眼看着过不了多久就会断裂开来。
“打开大门,放它进来!”安东尼大声喊,民兵们面面相觑。
“放它进来我顶上,然后你们再把大门关上。否则大门坚持不了多久,快点!”安东尼命令道,同时双手握剑做好准备。大胡子民兵将插住门的木杠死命一抬,借着大门被食人魔撞开的势头一骨碌滚到门后,安东尼在食人魔入门的一刹那一剑砍到它的腿上,然后迅速后退,一边喊道:“过来呀,傻大个,我在这里呢。”食人魔怒吼一声看向自己的腿,它的腿上被砍出一条口子,慢慢流出绿色的血液。食人魔看向不远处的安东尼,再次怒吼一声,向他追去。大胡子等几个民兵待食人魔去的远了迅速关上大门,将木杠插了回去。
安东尼将食人魔引得远离大门,然后开始和食人魔交上了手。他知道食人魔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因此以游斗为主,尽量避免与食人魔正面交锋。那边另一头食人魔见大门又关上了,不满地怒吼了一声,也开始朝着大门走来,同时许多地精开始恢复过来,也纷纷跟了过来。大胡子招呼一声,带着民兵们再次守到大门的后面。
食人魔再次砸起了大门,民兵们故技重施沿着门缝向外攻击,然而食人魔毕竟不是地精,民兵们的武器只能对食人魔造成不大的伤口。大门已经被食人魔砸得变了形,民兵们都惊慌地叫了起来。塔楼上传来一阵和缓的琴声,抚慰着民兵们的心弦,然而局势还是在一点一点地恶化着。突然另一处战场传来一声大吼和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原来安东尼看到这边局势不妙,顾不上危险猛扑上去,一剑刺入食人魔的心脏,随即被食人魔一巴掌扇了出去。食人魔怒吼着,像安东尼走了几步,终于倒在了地上。安东尼爬了起来,他的左肩明显的陷了下去。安东尼跌跌撞撞地朝着大门跑了过来,半扇大门终于经受不住蹂躏,轰的一声倒了下来。安东尼合身扑上,一剑插入了剩下那头食人魔的胸口,然后再次被打飞了出去。食人魔捂着胸口喘息着,倒退了几步,怒吼着返身走了。地精们看到两个首领一死一伤,一哄而散地向着远处跑去,只留下村民们愣在那里,半晌没人作声。
安东尼靠在一堵墙边,剧烈地喘息着。他的半边身子已被染红,左臂几乎被撕裂了下来。一个影子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吃力地抬起头,不禁道:“你?”
吟游诗人站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你好,你可以叫我辛格,一个吟游诗人。”
“安东尼,未来的……哦不,我可能没机会当圣武士了。”安东尼吃力地想把右臂抬起,没能做到,他的右臂只是轻微地动了动。
辛格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默然片刻,道:“对不起,你伤得太重,我想我无能为力了。你有什么事想让我帮你办的吗?”
安东尼脑袋微微动了动,道:“吟游诗人……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你们吟游诗人的故事里,赞颂的永远都是那些大人物。一开始我以为那些无畏精神、那些牺牲精神不是平凡的人们所能拥有的。我之所以想要成为一个圣武士,就是希望有一天我也出现在你们的故事里。然而,今天我发现……”
安东尼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停下了。辛格轻轻地合上他的双眼,道:“他们故事里赞颂的都是大人物,不过是因为那些大人物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的老板而已。好在我不在此例,我的老板另有其存在,所以,你的愿望我会帮你满足的。”说罢,他站起身,避开那些匆匆向这边跑来的村民们,向村外走去。
“你如果使出全力的话,他本来是没必要死的。”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辛格愣了一下,开始迅速地把身上的魔法物品收到一个小口袋里,就在他开始准备解腰带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跳了出来,气急败坏地说:“停停停停停停!我保证不用裂解术好吧!”
得到保证的辛格停下手,回答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吟游诗人。”不停步地继续向前走去。
小姑娘在他背后喊:“喂,你干嘛去?”
“工作。”辛格不回头地摆摆手,走了。
不久之后,无冬城的酒馆里来了一个穿着明黄色衬衫,外套棕色马甲的吟游诗人,他弹着一张鲁特琴,歌唱着一个平凡的年轻人为保护素不相识的村子勇斗两头食人魔而牺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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