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知道宦官无鸟,可知其心中栖着一只飞鹰?
1.逼迫唐玄宗
玄宗在位时,重用高力士,瞧不起李辅国。后来肃宗即位,将玄宗老人家迎回来,安置在玄宗当年做王爷时的府邸---兴庆宫(3A景区)里。此时的李辅国已经成了宫中的大红人,皇城大院里说一不二。
有一次,肃宗举办酒宴,玄宗一杯一杯灌着剑南春,情动意生,思绪回到马嵬驿,想起了曾经发誓生死与共的杨贵妃,不禁潸然泪下。
李辅国在一旁瞅得清楚,对肃宗耳语道:“如此欢愉时刻,上皇反而郁郁寡欢,恐怕是对陛下不满呢。”
肃宗对老爸还是比较了解的,回了李辅国一句:“应该是忆起了旧事吧。”
李辅国思量,肃宗这份孝心非常碍事,依赖与他什么时候能报当年的轻视之仇?
不久,肃宗生病不问外事,李大宦官决定亲自动手。他假传圣旨,派人牵走兴庆宫290匹马,留下10匹,干吗呢?请玄宗骑马跟上,我领你去宫里的甘露殿住。
玄宗满脸不高兴,兴庆宫他住得非常习惯,而且在皇宫之外,没有那么多顾忌和约束。那甘露殿常年无人,形同荒废,怎堪安睡?李辅国见他犹豫,上前去硬拽马辔。高力士忍不住了,骂道:“大胆李辅国!五十年太平天子,你也敢动?”
李辅国被他双眼一瞪,略有些怵,干脆站到一边,让身后五百禁军前压: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玄宗心中一叹:贵妃已去,生有何恋?随他去吧。便让高力士执着马辔,去了甘露殿。
知道甘露殿条件差,没想到这么差。几个老奴仆,一套破茶器,四面旧家具,满院杂草泥。玄宗站在殿中央,心里更觉得凄凉。
李辅国把“迎还玄宗”的事打磨加工后告诉了肃宗。可怜的孝顺儿子还以为这位喜眉笑眼的宦官是为了伺候、照应更方便,才把上皇请进来,心里没当回事。
在甘露殿的日子里,玄宗很少吃饭,更不食肉,每天捧着紫玉笛,重复吹着哀伤的音调,嘴里不时地叫着“贵妃、贵妃”。而高力士遭了黑手,被李辅国寻到事由安了项罪过,流放巫州。从此玄宗情绪更差,竟发展到茶饭不思,滴水不进。有时半夜醒来,见到贵妃站立在床前,伸手去摸却空无一物。渐渐地,玄宗形容枯槁,双目如灰。
一个寂静的深夜,躺在床上的玄宗忽然大笑数声。第二天清晨下人入内服侍的时候才发现,太上皇已经去了。
李隆基左手缔造开元盛世,右手酿就安史之乱,坐东宫之中威压太平公主,居上皇之位受制一个阉人。执政44载,享年78岁。
后来唐廷改元,天下大赦,远在巫州的高力士得以返京,路过朗州,听到玄宗驾崩的消息,心口剧痛,当场吐血数升,不久离世,享年79岁。
2.吓死唐肃宗
肃宗本来身体就不好,连续几个月都不愿上朝。听闻玄宗驾崩,才由服侍上皇的下人口中知道一些情况,既悲伤又后悔,大哭不止,粒米不进,病情迅速恶化。
太极殿的治丧仪式刚刚结束,天子内殿就传来诏书,命苗晋卿主持一应安葬事宜,让太子李豫(李俶改名)监国。
肃宗病重之际,皇后张氏(原先的张良娣)按捺不住一颗躁动的野心,要除去李辅国。当年陷害建宁王李倓,张、李二人结为联盟,为何现在彼此敌视?
原来李辅国借二人合作之力,权力越来越大,渐渐地连张皇后也看不在眼里,对她处处限制,张、李二人矛盾由此而发。张皇后趁肃宗迷迷糊糊不得察事,对太子李豫说:“李辅国私调禁兵、冒出诏令、逼迫上皇,已经罪大恶极。目前对他有威胁的,只有我和你。现在肃宗神气羸弱,如果李辅国和程元振等人串通起来作乱,你我都要遭殃,不如先下手为强!”
李豫一向对张氏心存芥蒂,乐见宵小火并,此时强压住心里的鄙夷,挤出几滴眼泪,装作苦恼地说:“儿臣不是不愿意,但这种事应该先请示皇上。只是如今皇上身体状况很差,不适合裁断事务,我们还是先等皇上龙体康复再说吧。”
张皇后心里老大不乐意,皇子又不止你一个,你李豫油盐不进,我就不信别人我忽悠不动。再找来越王李系(肃宗大儿子李俶,三儿子李倓,老二就是李系),展开激将:“太子让李辅国吓成软蛋,不思为国锄奸,你行不行?”
李系曾受李辅国多番刺挠,恨不得扒他的皮,与张皇后自然“情投意合”。转身找到宦官段恒俊,从阉寺里挑了二百个壮丁,学着禁军的样子披上甲胄,准备“倒李”。
可是李系和段恒俊毫无作战组织经验,况且程元振耳目众多,消息早就走漏。程元振与李辅国带领一众小弟,来到凌霄门,迎面碰见太子。两人径直上前拦住:“殿下,宫中发生动乱,不要进去。”
太子当年统领天下兵马,元帅府师从李泌,沙场并肩郭子仪,多少比其他几个兄弟长进。看那两个宦官身后几百号人,脸上毫无惧色,厉声道:“动乱?我刚得到传信,说皇上病情加剧,难道怕死就不进去了?”
程元振和李辅国仗着人多,也不搭话,命令小弟把太子“请”入飞龙殿。对外则假传太子命令,带领禁兵一面入宫抓捕李系与段恒俊等人,一面搜拿张皇后。
张皇后听到风声,慌忙躲到肃宗寝室内。李辅国带了几十个禁兵直接闯了进来,大喝:“自己出来,省得爷亲自动手!”
张皇后几乎吓得失禁,不停地求肃宗救命。肃宗自身难保,不过吊着一口气,见到这种场面,已经气得哆嗦,半句话说不出来---说了又能管用么。李辅国命人绑了张皇后,将其拖出寝室,拘禁于冷宫。
再派人回来瞧那肃宗皇帝,你道怎的?剧病缠身,再受惊吓,气血不畅,登时缺氧,已经撒手西去了。
肃宗执政7载,享年51岁。登基于长安之外,驾崩在无人空室,可谓生不逢时,死得窝囊。
皇帝老子不在了,李辅国做事更无顾忌,命人勒死张皇后,尽杀余党,连李系也命丧刀下。
肃宗发丧之时,太子李豫即位,即是唐代宗。
3.受制于唐代宗
李辅国长久握着兵权,根基相当深厚,直接对代宗说:“您只要安居在宫中享享清福就好,外面的事我就给您办了。”
代宗听了哪里能乐意?无奈自己威信不高,力量不足,只好暂时由他去。于是中央大小事务,全由李辅国决断,官员出差,也得向李辅国请假。有鸟受制于无鸟,正是宦官制霸禁中,挟天子以令群臣的真实写照。
不过,李辅国好景不长。代宗乘他不备,派遣高手假扮盗贼劫杀于街巷。之后,代宗“听闻此事”,表示“非常震惊”,声称将“严惩真凶”。此案随便找了几个死囚顶包,草草了结。
此后,代宗诛杀鱼朝恩,流放程元振。几个当权宦官的接连死去对宦官阵营形成了震慑。阉人们虽然仍握权职,野心却受到压制。
代宗执政17载,期间重用郭子仪,平定安史之乱,平息藩镇动乱,平抚外交关系,虽然也有几番失误,总算有些建树。晚年病重,某日下诏,令太子李适监国,当晚驾崩,享年53岁。
太子李适即位于太极殿,既是唐德宗。
4.转运于唐德宗
德宗时代,地方节度使们的存在感大幅上升,无视天子、自作主张成了理所当然,区域自治思想蔓延到全国。
地方抗衡中央的形式也五花八门:节度使不听话是常有的事;有的节度使擅自世袭,父死子继,连请示皇帝、面子上给个尊重的念头都没有,俨然一方天子;更有节度使死后,军队内部自发搞民主选举,有模有样,推立出新节度使,朝廷的任命诏书被扔在一边。
这些情况,德宗都看在眼里,但又如何?从前敢对天子说个“不”就是造反大罪,取你人头、抄你家业、诛你九族。安史之乱把皇帝打怕了,从此以后天子们觉得,地方军事首长们只要别像安禄山似的带兵杀进京都,其他都可以商量。如此,熊孩子们就被惯出来了。
地方如此混乱,中央怎么可能清水一潭。大多数朝中官员,包括高高在上的宰相,成天就两件事: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人与事之间碌碌无为。谁要是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弹劾时弊,下场着实堪忧。太学官员薛约,上书言事,被流放连州。国子监司业阳城,曾经是薛约的老师,彼此间有些情谊,出城送了薛约一段,马上有人告他“党庇罪人”,被贬为道州刺史。京兆尹李实,是个脾气暴躁的戾官,天气大旱却租赋不免(费改税的必要性),监察御史韩愈(唐宋八大家之首,千古文章四大家之一)上奏德宗,请求缓征租赋,竟被罢黜为连州的阳山县令。一时间“四海升平”,谁咳嗦谁该死。
德宗执政初期继续疏远宦官,但“泾原兵变”叛军攻入长安,自己逃亡在外,依赖的是宦官窦文场和霍仙鸣,从此对宦官的态度有了大幅转变,多人予以重用,开创宦官掌禁军的先河,遗祸无穷。
德宗37岁时将长子李诵立为太子。不料李诵莫名其妙得了中风,大脑皮层受损,口不能言。德宗64岁时,上朝接受百官道贺,一派喜气盎然,独独太子不能到来。越欢腾的景象往往越容易击中人心深处的伤感,德宗思及太子病情,心绪大坏,退朝后忧思成疾,连续二十多天没有上朝。文武百官纷纷揣测:有事生?
一个傍晚,内廷忽然传出口令,让翰林学士郑絪、卫次公起草遗诏。
两人这才知道德宗已经弥留。两人持笔疾书,一个宦官快步走出来,对他们说:“别急,里边正在商议传位给哪个皇子。”
卫次公知道阉人们肚子里的龌龊事,打断他:“太子虽然有病,却是嫡长,就算是要另立太子,也应该是广陵王(李诵长子,后来的唐宪宗李纯)。你们擅自行事,出了问题谁能负责?你敢么?”
郑絪也同意:“此言甚是。”
里面的宦官李忠言等人,知道人心不在自己这边,不敢继续隐瞒,只好照实通传:德宗驾崩!
太子李诵于第二天在太极殿即位,即是唐顺宗。
德宗在位26载,享年64岁。
5.蓄势于唐顺宗
顺宗的失语症非常影响他处理政务。台下百官奏事,台上一声不吭,总是别扭。
所以哑巴皇帝干脆在内殿坐着,让宦官当传声筒。顺宗不能完全自理,身边总贴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不是,一宦一女,李忠言及宠妃牛昭容。这两个人再加上翰林院的王叔文、左散骑常侍王伾,在国家事务决策链条中占据重要位置:王叔文拟好诏书草稿,交给王伾,转李忠言,送牛昭容,由牛昭容与顺宗交流,再把旨意传回来。这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诏书成品有几分皇帝真意,不得而知。
王伾、王叔文借大权在握之机,以改革之名打击宦官、加强中央集权、反对藩镇割据,总算是做了些好事。朝堂气象有所革新,宦官李忠言、俱文珍、刘光锜、薛盈珍之流受到限制。
顺宗这病依靠当时的医疗条件无法根治,群臣从维系国家政局稳定的角度出发,请顺宗速立太子。王伾、王叔文急了,如果换个嘴巴好使的上台,自己该篡谁的权去?
顺宗舌头不灵,但智商够用,认为虽然这帮孙子一再咒我,立储一事并非儿戏,确实等不得。可他有27个儿子(不说话只耕田,实在敬业),一时难以决定,遂密召翰林学士郑絪,提笔问他:“我信爱卿。太子立谁?”
郑絪也学着不说话,接过笔写了四个大字交给顺宗。顺宗定睛一瞧:立嫡以长。马上点头同意。郑絪立刻草拟诏书,立广陵王李淳为太子,并改名为李纯。
立储全过程由郑絪一人操持,宦官不知,牛昭容也不知。诏书一出,群臣先是吓了一跳,继而纷纷庆贺,称赞圣德。只是苦了王叔文,他每每自语杜甫的诗句,表达内心的苦闷:“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顺宗病况越来越重,多地的节度使上奏,请太子监国。这些人也是吃饱了瞎折腾,平素眼里又没有皇帝,还操心天子长什么样?
节度使们过来戳脑门,宦官们为了反击王叔文等改革派,也频频扇弄自己的耳根子,顺宗十分无奈,只好让太子李纯监国。半月之后,举行禅位仪式,李纯即位太极殿,即是唐宪宗。
王伾、王叔文从此失势,党羽皆遭到贬谪,后世传为“二王八司马”事件。
唐顺宗当太子26年,所有唐天子中排名第一。当皇帝8个月,所有唐天子中排名倒数第一。且前项成就,在所有正统王朝(排除地方政权)的皇帝(排除未登皇位)中,也是第一。
6.强杀唐宪宗
唐宪宗是中唐时期少有的果敢皇帝,登基之后相继任用杜黄裳、裴度、李绛为宰相,厉行改革,削弱藩镇,一度将肃宗以来的王朝郁象改造得和谐向上。
常言道,胜不骄而败不馁。然而,天子胸间有傲气,败馁难而胜骄易。宪宗先后平定四川的刘辟、江南的李琦、魏博的田弘正、淮西的吴元济,其他藩镇闻风缩颈,再也不敢出头,无论这些地方军阀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表示向朝廷效忠。至此长年的藩镇割据暂告结束,全国形式上归于统一,宪宗渐渐有些涨不住了。
宦官与迷信,是宪宗执政生涯中的两大剧毒。
一是阉人统军。最典型的例子,宪宗安排心腹宦官吐突承璀为左、右神策军兼河中、河阳、浙西、宣歙等道行营兵马使和招讨处置使,堪称“多军区总司令”。
二是信佛求仙。宪宗执政后期,罢去名相裴度,改用皇甫镈同平章事。皇甫镈的马屁功夫一流,向宪宗推荐了一个山间隐士柳泌。柳泌号称能制长生不老药,在宫廷里大炼一番,搞出几个黑不溜秋的丸子,要多难闻有多难闻。宪宗吃下以后,发现不管用,质问柳泌。
柳泌只知骗吃骗喝,根本就是瞎炼一番,怎会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随口一诌:陛下,缺一味关键药材,宫里没有,生在台州。之前未加入此药,所以效果欠佳。
宪宗就封柳泌为台州刺史,专门找这种药材。柳泌到台州后,装模作样地发动全民进山采药,结果一无所获,惧怕宪宗怪罪,跑了。
柳泌后来被节度使逮住,却有皇甫镈说情,不但没有获罪,还进了翰林院,继续担当药剂合成师。
这次制出的药,全是壮阳催火,宪宗吃下虽然欲感旺盛,却口干舌燥。不仅如此,脾气也越来越差,身边的宦官稍有不如意,宪宗就大发雷霆,甚至定罪赐死,弄得实力派阉人们很不愉快。
当时这群宦官里因利益纠葛分成两派,梁守谦、王守澄一派拥护现任太子李恒,而吐突承璀一派拥护澧王李恽。两派之间一直在寻找机会,一击致对方于死地。
在不死药的促进下,宪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日日不振,夜夜失眠,终于连上朝都不能了。
趁他病,要他命。梁守谦、王守澄等人在皇帝寝宫里直接将宪宗杀死,并派人封住门口,不得探视。对外则宣称宪宗“误服丹石,毒发暴崩”,其后假传遗诏,命太子李恒继位。
吐突承璀及李恽前去奔丧,被王守澄预先设好的埋伏杀死在道旁。
不久,太子李恒即位于太极殿,即是唐穆宗。
唐宪宗在位15载,享年43岁。
7.乐享唐穆宗
穆宗承接宪宗还算安稳的政治,没什么可担忧的,工作上以嬉闹玩乐为主,整日与一群宦官为伍。谁能料想,不为军国之事烦恼,却被中风顽疾侵扰。此病何来?
原来,穆宗组织打马球,有个小子骑术不精,摔在地上。那马儿少了负担,撒开腿儿横冲直撞,与穆宗的宝驹擦肩而过。天子没有受伤,可是被吓得不轻,浑身抽搐,从此患上中风。别说再玩马球,坐朝都不能。
群臣鉴于顺宗的前例,纷纷奏请穆宗早立太子。穆宗起初想拖一拖,架不住这帮人一天三奏,最终还是从了。诏书颁下,立长子景王李湛为太子。说来也巧,此事一结,穆宗莫名觉得心里一轻,病情竟有所好转。
但此时乐观还太早。为了根治病情,穆宗盲目相信长生不死药,毅然服用。有位叫张皋的隐士,是个敢于揭穿“山野散仙”们骗人伎俩的君子,劝穆宗以宪宗之例为戒,珍爱生命,远离丹药。
穆宗嘴上答应,转头继续服药。这东西虽然有毒副作用,但属于慢性,况且壮阳之功立时见效,不由得皇帝不上瘾。如此日复一日,穆宗阳亢阴虚、血气紊乱,健康进一步恶化,为保万全,只得命太子李湛监国。
李湛年仅16岁,断不了国家大事,名义上监国,实际是看热闹。宦官们见皇帝羸弱,按捺不住了,脑中不禁构画出一副自己把持宫廷的美景,隔三差五地怂恿太后郭氏临朝听政,意图间接掌握大权。郭太后是谁?郭子仪孙女是也。
太后冷眼瞧着这群阉人,怒骂道:
尔等欲我效武氏么?武氏称制,几倾社稷,我家世代忠贞,岂屑与武氏比例?
接着,语气由怒转讽:“就算太子年纪小,不能理政,大可选贤用能,暂时依靠宰相。尔等只要别一门心思干预朝政,做好自己的本分,国家自然太平。看看从古到今女人主宰天下的例子,有几个不是内乱外扰,有几个能安邦定国?”
此后更亲手写信回复大臣,承诺决不干预政事。
不几日,穆宗驾崩,太子李湛即位于太极殿,即是唐敬宗。
穆宗执政4载,一应事务全交给宦官与权臣,自己游戏人生。享年30岁。
8.阴毙唐敬宗
敬宗即位时才16岁。
穆宗跟宪宗学着吃丹药,敬宗跟穆宗学着玩马球。不仅玩球,还摔跤,经常搞出伤残,弄得众宦官们叫苦连天。这还不算,宦官们一边要尽情陪玩,一边得小心伺候,万一搞出个差池,轻则鞭抽,重则暴打。宰相裴度多次劝诫穆宗“上朝要早,游戏要少”,奈何一颗童心有如坚石顽铁,逆耳忠言总是无缝可入。
敬宗这么肆无忌惮地消耗皇恩,宦官们逐渐失去敬畏之心。
一日,敬宗郊游打猎,玩得不亦乐乎,天黑了才满载而归。浑身不知道哪来的精气神,竟然再把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以及军官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宽、王惟直等28人召集起来喝酒庆祝。
几巡下来,敬宗喝得上头,晕乎乎地去上厕所,苏佐明跟着进去。不多时,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好像是敬宗的声音。刘克明眼巴巴瞅着后门,只见苏佐明返身而出,附耳对刘克明说:“我已搞定,你快善后。”
刘克明随即假传圣旨,说皇上暴崩,遗命绛王李悟监国。18岁的皇帝身体健康,竟然会早早立下遗嘱。刘克明等人似乎箭在弦上,顾不得遮羞了。
掩自己的耳,盗百官的铃,谈何容易。群臣没有一个相信,裴度在家中苦思锄奸之计,可惜他贤能无两,狠辣却不足,半天构思不出个好法子。偏巧中尉梁守谦(宦官,曾拥立穆宗,见前文)来到裴度府中,说:
弑君逆贼,可杀可恨。
裴度拿出城府, 装作不置可否,说:
度等在外,君等在内,究竟弑逆与否,亦当查明。
梁守谦此时已顾不得跟裴度切磋定力,直接点明:“查什么,逆贼刘克明接下来就要发难,你我皆逃不过。我来见司空,就是为了齐心协力,渡此难关。”
裴度也干脆起来:“也好。你手里有禁兵,赶快秘密组织,雷霆入宫,全数拿住,千万不可延误。”
梁守谦欣然允诺,再进一步说:“锄奸之后,监国的绛王怎么处理?我看也该换人。”
裴度应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换人实属应当。不过诸位皇子年纪都太小,不能理政。应立江王李涵(敬宗弟弟)。”弟弟成为储君,不能叫做皇太子,而要称为皇太弟了。
说办就办。当天,梁守谦与王守澄、杨从和、魏从简等人率左、右神策军入宫尽诛贼党,顺手砍死绛王李悟,迎接江王李涵入宫。李涵循着一应程序,即位于宣政殿,改名为李昂,即是唐文宗。
敬宗在位3载,享年18岁。唐天子中死得最早的,除了最后一任的唐哀帝,就属他了。
9.忤逆唐文宗
文宗即位时18岁,比敬宗当年稍大,也是位少年郎。
文宗相对敬宗成熟一些,当了天子以后存了做一番事业的想法,遣散宫女,淘汰官员。可他毕竟年轻,缺乏领袖气魄和斗争经验,在重大问题上依然任由权臣和宦官厮杀,自己很少发言。
单说文宗的立储进程,就极为波折。那时贤相裴度去世,时人均拿郭子仪与裴度相提并论。文宗身边从此少了一大智囊,重大事宜的决策不免拖泥带水。
文宗有两个宝贝儿子,大的叫李永,为王德妃所生,小的叫李宗俭,10岁时夭折。立储的问题上,大臣们拥护李永,文宗却不喜欢,反而偏向敬宗的儿子---自己的侄子李普。双方争执了一年,吵得正热乎着,李普竟然死了。
这下子不用再争,但文宗悲伤难挽,立储的事不再提起,又耽误了好几年。后来,群臣再议,李永终于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
文宗有个宠妃杨氏,封为贤妃。杨贤妃自己没生儿子,但她与太子生母王德妃有过节,屡在文宗那里搬弄是非,加之王德妃本来就不受宠,最后竟被赐死。
母亲受害,儿子也没得安生。杨贤妃怕日后遭到报复,索性拔草除根,想法剔除太子李永。李永是个顽劣孩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亲小人、近奸徒,似一个浑身是缝的蛋。杨贤妃的蝇言蚊语立即见效,文宗召见群臣,说:
太子行多过失,不堪承统,应废立为是。
群臣一听不妙,纷纷阻挠。此后文宗给太子安排了超级棒的老师,可惜还是未能将他的性子扭转过来。杨贤妃联合宫内数十人,锲而不舍地离间文宗父子关系,文宗虽然恼怒非常,却因大臣们反对强烈,始终没有废去李永。
后来怪事发生了。太子一直身体健康,没听说有什么疾病。一天夜里,太子突然七窍流血、口吐白沫,在地上翻了几翻,两腿这么一蹬,暴毙于府中。有关部门查验多次,确定不是自杀,疑似中毒。但中毒的原因,怎么也查不出。此事便无限拖延下去。
李永死后一年,局面稍定,立储一事再度摆到桌前。文宗与宰相们商议过后,决定立敬宗的幼子---自己的侄子李成美为太子。
储位确定,了却文宗一桩心头大事。此后静坐而思,经常念叨死去的儿子李永,越想越是气愤。一怒之下,把曾经说过李永坏话的刘楚材等十几人尽数打死。独独留下始作俑者杨贤妃,照常恩爱。
女祸甫息,宦扰又来。宦官仇士良、鱼弘志与李成美关系不佳,管不得文宗的脸色,左一句右一句地诋毁太子。文宗即位以来屡被权宦挟持,早就愤恨难消,仇、鱼再这么一折腾,更使他寝食不安。某日心血来潮,文宗把翰林学士周墀叫过来,幽幽地问道:
朕可比前代何主?
周墀闻弦知歌意,立即回答:
陛下系当代贤君,可比古时尧舜。
文宗却说:“朕堂堂天子,却被一帮家奴掣肘,哪里比得上尧舜。”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
周墀深有同感,情绪上涌,跟着痛哭起来。
文宗病情加重,感到大限将至,把刘弘逸、薛季棱,杨嗣复、李珏四人叫入寝室,宣谕太子监国。
仇士良、鱼弘志听得消息,直直闯了进去,劈头就嚷:“太子年幼体弱,不能担当监国重任,应当改立。”李珏讥讽道:“储位早已确定,岂是尔等说变就变?”
仇士良、鱼弘志手握兵权,完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当天夜里,两人搞了篇假圣旨,立穆宗第五个儿子李瀍为皇太弟,恢复太子李成美为陈王。
第二天上朝,李瀍大大方方与百官相见,面色如常。杨嗣复、李珏等人回天乏力,争执了几句就都散了,爱咋咋的吧。
过了几天,文宗驾崩,在位14载,享年32岁。李瀍即位,即是唐武宗。
10.戏弄唐武宗
当时的中华大地流行四种宗教:佛、景、拜火、摩尼。景教源于耶稣教派,拜火教传自波斯,摩尼启承回纥。
武宗崇尚道教,一心一意奉养老子李耳,其他宗教全部驱逐。所有摩尼寺遭到强拆,回纥教徒死伤过半。长安70位女摩尼流离失所,干脆自尽。景、拜火教徒还俗二千多人。长安和洛阳只准保留2处佛寺,各道只准保留1处,每处不得超过30人。
一番清扫,大约毁去寺庙4600处,佛教静室40000多间,还俗者26万,收回田地几千万顷,解放奴仆下人15万。这统统是淘汰落后产能的大功勋。
信道教尚可怡情、消遣,信术士就没什么好处了。武宗学前任的爱好,招徕术士赵归真为他炼制金丹,求个长生不老。后来的情况自然是:一夜能御数女,渐渐不能起床。其他症状皆不必多说。
武宗感觉不太对,赵归真却说,这是脱胎换骨的征兆,应该继续服用,必成大功。于是武宗加速奔死。
武宗即位第六年,改名为李炎。
元月,武宗已经不能上朝。时任左神策军中尉的宦官马元贽有了惊人想法:拥立宪宗的幼子、武宗的叔叔李怡为储君。这脑洞如何开的?马元贽经过论证认为,皇子本身就有继承权,拥立这些家伙,也不会多么感恩自己。不如推举没有登储可能的李怡,自己作为盖世佐命功臣,定可赚个盆满钵满。
于是趁着武宗瘫在睡床,宰相李德裕百忙不得顾,马元贽传出一道假圣旨,立宪宗幼子---光王李怡为皇太叔,暂代国事。这唐史传承谱上最滑稽的一幕,可算是宦官对天子的无情戏弄。
李德裕等人看到诏书,有些蒙圈,以为武宗弥留之际精神失常。但总归是皇帝的金口玉言,群臣只好选择沉默。
六月,武宗驾崩,在位6载,享年33岁。
李怡即位,改名为李忱,即是唐宣宗。
11.凌辱唐宣宗
宣宗在位时,坐食武宗与李德裕打拼下来的果实,顺手飞出几道颇有实效的诏书,日子过得还算太平。
宣宗五十岁时,感到自己精力不济,千不该万不该,记起了祖传的丹药法则,叫来当红术士李元伯,赶制黑色小药丸。初吃提神,再吃无力,再吃患病,越吃越病。
宣宗有11个儿子,他最爱老三李滋,曾想立其为太子,但知道群臣一定会反对,就把立储的事一直拖延。宦官的阵营由此分成两派,一派以王归长、马公儒、王居方为首,拥立宣宗爱子李滋;一派以王宗实为首,拥立宣宗长子李温。
宣宗因病驾崩归天。当日,王归长、马公儒、王居方三人封锁消息,在御寝之内守着宣宗尸身,商议假作诏书,佐立李滋。
王宗实此时正要赴任外地,他的副手元实提醒道:“老大,圣上病危快一个月了,现在都没死,不正常呀。何不进宫看一看,以防有人捣鬼。”王宗实立时醒悟,入内一瞧,好家伙,这三个驴蛋正好写完诏书上最后一个字。王宗实指着他们一通痛骂,奈何三人手无兵权,背地里搞搞阴谋还可以,正面作战实无半分勇气,赶紧给王宗实叩头认错。
王宗实等人立即拟好诏书,立李温为太子,改名李漼。第二天宣宗出殡,太子即位,即是唐懿宗。
宣宗在位13载,享年50岁。至此,可以为迷恋金石的天子们写一句话:把身体交给丹药,把子孙交给宦官。
12.继续活跃于唐懿宗
懿宗是个矛盾体,一边极度信佛,一边骄奢淫逸。懿宗的好玩、会玩、能玩程度比之前任有过之而无不及。
懿宗在位期间,宰相与宦官争权,皇帝如同草人。懿宗心想,我有佛祖,冷暖自知,你们斗去吧。
懿宗晚年患病,药治不济,很快危重,赶紧把儿子李俨(唐僖宗)立为太子,不久驾崩。懿宗在位14载,享年41岁。
宦官专权,不止于此。但无非掌兵党伐、假诏篡旨之类,不见新意,干脆省些笔墨。
如高力士一般的忠君宦官百年不出,阉人乱政实属必然。宦官的肆虐来自于权力,权力来自于宠信,宠信来自于帝王,而帝王则被宦官玩弄于鼓掌。
高祖开国,太宗创世,规定宦官不登三品。当年姚崇与玄宗立马郊外,作十事之约,第四件事可曾记得?
宦官不得参政。
玄宗没有做到,高力士荣登一品,开宦官参国之先河,自然引出克星李辅国。此后各代君宠宦,宦戏君,皆如是。
不作不死,天子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