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娃娃

你的家境不错,从小到大,你想要的东西只要合理父母都会满足你。应该算是小康家庭吧。你就这样懵懵懂懂慢慢长大着,小时候的梦想一大堆。设计师、摄影师、律师、演员…梦想从来没有被你的想象力所限制。不过都是一时兴起,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长大以后究竟要干点什么有趣的事儿。

你就这么长大着,像花开花落、四季轮回没什么不妥。

你成绩一般,勉强读了一个当地的重点高中,你以为一切还会像小时候一样慢慢过开心的日子。直到分文理的那一天,你的父母已经帮你选好了,学理科。其实你并不太知道分文理科究竟是干什么的,不过没关系,听说学理科比较好就业,而且你的文理科成绩也没有差太多。唯一可惜的是,你的文章从小写的就比较好,连语文老师不住称赞。不过你想应该没关系吧,学哪科都可以写文章啊。

你在理科班,学浓度、做受力分析,从前你爱写散文,现在要学着写有逻辑的议论文。这时候你才不禁反思:你真的适合学理科吗?已经很久没看过一本小说了,更别说写一篇像样的文章。但是你看看永远配不平的化学方程式、解不出的数学题还有分数都没过半的物理卷子又深深埋下了头。终于挨到高考,三年时间不过如此,你高考结束。填志愿的时候你又没主见的听父母的,他们的理由是:现在就业太困难了,他们以后会帮你安排一份稳定的工作,前提是你要学他们帮你选的专业。你那时候似乎有自己喜欢的学科,但你不能说什么,你可怜的分数没有给你说话的资格。

于是你彻底从一个风花雪月的小女生变成一个理工女,做你最不喜欢的事,和你小时候幻想的种种职业没有一点关系。

上大学后,在新生活的刺激下,你渐渐忘记了选专业时的难过。参加社团活动、学生会、联谊,还交了一个男朋友。唯一会让你有点小紧张的就是临近期末的考试,好在每次你都能勉强通过。大四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悄无声息的到来,周围的人纷纷参加各种应聘会、准备考研究生、公务员。这时候你才开始想,这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啊。你想改变一下,要跨专业考研究生。周围的人都跟你讲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其他人学本专业的都不一定考得上。你打鸡血似的努力了几天,觉得太累就放弃了。又过回从前的日子。这期间你父母想让你自己去招聘尝试一下,可你害怕,你的简历根本没什么可以拿出手的出彩的经历。父母宽慰你,别担心,念完书就回家,爸妈帮你安排好了。这次你没有拒绝,看看周围为学业、工作忙的焦头烂额的人,你还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毕业后你回到家乡,父母帮你安排好工作。你在事业单位里,福利还不错,日子也算清闲。你周一吃炒土豆丝、周二吃炒白菜、周三吃鱼香肉丝……周末偶尔会出去逛逛,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看书、写字偶尔也写文章。你觉得你的日子已经到头了,每一天只是在像坟墓里奔跑而已。不过你父母的朋友倒是把你当作典范,夸你从小就让父母省心。你再也不像小时候别人夸你懂事儿时候会开心好几天。你听不出这究竟是贬义还是褒义。可你还是忍不住想:原来我从小就这么懂事了。

工作一两年后,你身边的人觉得你该嫁人了,帮你安排了好多相亲。你和你的前男友,像大学里许多情侣一样,毕业后就草草分手。你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究竟怎样才会掀起一点涟漪,于是去赴各种各样的相亲约会。那么多的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谁,或者说根本没有你喜欢的人。不过你父母倒是很中意其中一个和你一样让人“省心”的男人。你们开始恋爱,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始这段感情。突然你想到了很久之前和父母的一段对话,那时候你在准备跨专业考研,有梦想的日子底气总是很足。你问他们为什么自己非要学这个专业,为什么非要回到他们身边工作,为什么要走他们安排好的路。他们责怪你不懂事,说你从没见过这个世界多么艰难。可他们,似乎也没给你见识世界的机会。后来你考研的事情不了了之,你不再对任何事情抗争。你的工作是父母安排的,于是你想,你应该不能再要求什么所谓的自由吧。于是你草草结束大学生活,草草工作,草草开始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即便你不爱这份工作,即便你恋爱的对象和你幻想中的人是多么的不同。

很快你们就要结婚了,对方和你是差不多的经历。有爱吗?你不知道。只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年龄,社会和家庭赋予你们的责任要求你们该要结婚了。你的新房子很大,但你从前只想要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小房子,你说那会是你的第一个房子。你会在里面做饭、读书,你还会养一只名叫keasen的金毛。现在和从前差不多,你只是到了一处大房子。不过你不能养什么小动物,因为你的未婚夫对狗毛过敏。

从前你在大学宿舍里豪言壮志说自己要做一个“丁克”要把养孩子的钱拿去和自己的老公旅游,你室友们都打趣你,说你老公一定不会同意的。你大言不惭说:我老公当然同意,因为他最爱的就是我啊。到现在,你也不知道你老公究竟想不想要一个宝宝。只是双方父母觉得他们应该是时候有一个孙子或外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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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你在病床上,满头白发。你还是以你最鄙视、最不能接受的方式活过了一生。你不知道自己如果能在任何一个时刻进行反抗最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一生,不过也是死罢了。你从很久前就开始死亡,结果早就在你的预料中。对于一个提线木偶来说,挣脱线是死,也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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