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屋,还未来得及换鞋,嘟嘟便嚷嚷着要去看蝌蚪。我正纳闷,在这钢筋混水泥的都市中,哪里会有蝌蚪呢?还未来得及拒绝,母亲便从厨房探出头来“春天空气好,你带他去走走!”嘟嘟拍着手,边走边喊“春天,春天”!我跟在他踉踉跄跄的身后,一起去寻找春天的踪迹。
小区隔壁是洪慈幼儿园,嘟嘟朝着幼儿园跑去,在大门口停下来,够着脖子,伸着他的小拇指指着门口的水缸喊着蝌蚪,蝌蚪。我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长1米,宽60厘米的石头水缸端端正正的摆在幼儿园门口,我走近了些,惊喜地发现里面真的有十多只蝌蚪在浑浊的污水当中游来游去。黑黢黢的蝌蚪,长着大大的脑袋,拖着长长的尾巴,恰如小时候记忆中那般。
嘟嘟兴奋极了,他哈哈地笑着,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扑朔着大眼睛,伸出他的小手,朝蝌蚪抓去,这下把水里的小家伙吓呆了,惊慌失措的四下逃走了,偶尔还有一两个胆大的冒出头来,似乎在观察着我们两个不速之客是不是离开了。过了几分钟,那些小家伙又陆陆续续地游出水面。嘟嘟似乎总也看不够,久久都不愿意挪开脚步。
我实在是无奈极了,干脆坐在石阶上跟他讲《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然后继续讲小蝌蚪如何变成青蛙。“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小蝌蚪尾巴根部开始膨胀,然后开始长出后腿,尾巴越变越短…最后变成了青蛙”。我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嘟嘟歪着他的脑袋,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完全不知道青蛙为何物。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嘟嘟看蝌蚪的心情,他依旧欢呼雀跃极了。
嘟嘟已然找到了属于他的春天,我想:嘟嘟的春天在那一方狭窄的水缸中,在那些游来游去寥寥无几的蝌蚪里。
看完蝌蚪朝前走,走到隔壁小区的花园了,一缕清香扑鼻而来,从远处便闻到了槐花的香气,整个小区都弥漫着沁人心肺的清香。槐树上坠着一簇簇槐花,掩映在一片嫩绿之中。那一簇簇洁白的槐花在微风中推搡着,拥挤着,交头接耳。密密匝匝的槐树枝,向天空延伸着,好像就快划破天际。阳光璀璨,碎金光芒透过槐树虬枝 ,在地上落下斑驳疏影。
嘟嘟看着槐花开心的嚷嚷要我给他摘花,我伸出手刚要够着一串,花园的标志牌赫然入目“一花一草皆生命,一枝一叶总关情”。我急忙缩回手,歉意朝他笑笑,指着那块牌子告诉他不能摘花的道理。
其实,准备摘花的那一瞬间我早忘了我身在花草珍贵的城市当中,槐花不可以摘了。悄然想起来,我小的时候生活在农村,洋槐花是伴随着我的童年一路走来的,她的味道和模样还清晰可见,她的香不似香水味浓烈,色不及紫藤花高贵,她平常得毫不起眼,长满在老屋的四周,每到春天润滑香甜的味道便包裹了整个村庄。她清丽素雅,就像母亲般温暖着我的整个童年。
记忆中槐树下面是一片池塘,每到这个季节,成千上万的小蝌蚪在池塘里,黑压压的一片,数都数不过来。那时候,没有玩具,也没有游乐园,那些槐树和池塘就成了我们的乐园。约上三五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趴在池塘的田坎上,观察那些小东西,可以看上好几个钟头,胆大的跑回家在橱柜里偷偷拿出一两个碗,放在田坎上,装上半碗水,随手便可以从水里捞出一把小蝌蚪放在碗里,还相互比试着看谁最厉害。输的那个人便被罚着爬树给我们摘槐花串,隔壁的表叔公见了担心得不得了,生怕一不小心上树的人从树上掉下来。急忙进屋拿着蔑刀就走来,随手砍下来几个枝桠,每人分几支,再三叮嘱我们不要爬上去。于是,几个人兴高采烈地围着枝桠,把槐花摘下来一束束垒好,编成花环的头饰戴在头发上,像及了梦中的公主。剩下散落的花朵,从中间取出花蕊,放在嘴巴里泯一泯,味道甘甜而清新,那个味道至今都无法忘怀。
傍晚,天渐渐暗下来。妈妈找来,发现那个装着蝌蚪的饭碗。生气极了,随手扯下一根槐枝,每个人屁股啪啪两下。小伙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头顶的花环,像个加冕的王者,忍着屁股的疼痛,得意地笑笑,开心的回家去了。
那时候,父辈大多为了生活的艰辛没有时间和精力为我们讲《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和蜕变到青蛙的过程,但是我们每日枕着一片蛙声入睡,早上醒来随处可见跳跃的青蛙,早已知晓青蛙的模样。
我的思绪一直偏向很远很远的小时候,那时,我们的春天,在一大片的池塘中;在满园的槐树下;在欢声笑语中。
“妈妈,妈妈,花花,花花。”嘟嘟把我拉回了现实中,那个小人佝着身子,从地上捡起来一朵刚刚吹下来的槐花,兴喜不已。他找到的春天,在那些花瓣当中。
一阵微风吹过,槐树的花瓣簌簌地飘落下来。伸手,一瓣花瓣落到手心里,握于掌心,其实,我们抓住的不正是别样的春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