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我这里还真有一个。但你看了就会知道,真假木俑之间,无论材料还是做工实在相差甚远!我妈就曾用活的与死的来形容这两者之间的差异!”施兰因叹口气,继续说道:“今天我看到真品后,才发现家中的仿品是有多么粗劣!而且任谁都无法使没有灵魂的现代木制品变得鲜活起来!现如今,无论是原材料还是原始工艺反倒是难以企及真品木雕所处的汉代!”
小老虎并不以为然。他倒满一杯啤酒自顾猛嘬一口,还故意发出一阵冷笑:“你小子,忘了我可是木工出生?再说我家从我曾祖父开始算起好歹也算是木雕世家!以我的能力与对人物雕刻的理解,让赝品起死回生,活灵活现起来的确办不到。但如果只是为了能够糊弄住一两个门外汉,那你老哥哥还是相当有把握的!废话少说,你把赝品赶紧给我送过来,我们说干就干!”施兰因暗自思忖,老虎哥父亲的木雕技艺在当时的邻居中也是有口皆碑的!所谓虎父无犬子,虎哥用这手艺去糊弄那两个门外汉,应该会有七八成把握。另外,他们用一定的技术手段去“偷”或“换”回属于国家的文物并上交给相关部门也属合情合理!想到这些,他便举起茶杯冲着小老虎一拱手,诚恳地说道:“老虎哥,咱们多年后再相聚就对你有事相求,实在是源于此生我们的缘分还未断啊!我就在这以茶代酒,感激你从小对我的庇护,同时也感谢虎哥如今能对小弟如此的念情!你就是我永远的的老虎哥!只是……只是卫氏父子那边你该怎么办?”
见施兰因如此诚恳,小老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反而催促起这对情侣:“你不必那么客气,我也算是在为国家出一份力。事不宜迟,趁我刚才对真品还有一些印象,我们仨吃完就坐出租车去你家拿赝品!至于我如何去以假换真,如何做才不至于和老卫撕破脸,你们就不用瞎操心了!”
三人来到了施兰因的住所,小老虎从他手中接过那赝品后仔细端详起来:“与真品相比,它还算是被仿制得不错的。其中的许多细节都被雕刻者模仿到了。但是其主要差距还是体现在木头的优劣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质感。这里没有合适的工具,我必须先赶回家!”小老虎似乎又想到些什么,他接着说:“周明宇的家就离我家不远。你留个电话给我,要是成了我便第一时间与你取得联系!”
送走了老虎哥,施兰因又把赵宥纯送到她家门口。两人依依不舍。宥纯环抱着他脖子打趣道:“我父母又不知去哪了,施先生不进来喝杯茶,等着他们回来见见丑女婿?”施兰因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凝视着她匀称的身材竟忘记了答话!一对含情脉脉的恋人使得周遭的空气都充满着醉人的荷尔蒙。暧昧的气氛下夹杂着两人浓重的呼吸,就连时间都已在此时悄然凝固。施兰因双手环抱宥纯腰际,脸凑到她的耳朵旁柔声说:“世界上所有未婚男女都在寻找已缺失太久的另一半!而幸运的是属于我的女神早已与我相知相恋。待我留学归来,一定将你和我严丝合缝地融为一体,生生世世再也不分离!”听到这些,宥纯并不抗拒施兰因轻吻自己的耳垂:“他们……他们随时会回来!乖,快回家等老虎哥的消息。我……我晚上找机会过来!”赵宥纯不舍得推开兰因,只是把头渐渐挪开,深埋在他的怀里。她知道,如果再任由男友继续亲吻自己敏感的耳朵,内心的那堵堤坝将不得不开闸泄洪!
施兰因走出女友家所在的大楼正满心欢喜,却注意到在小区中迎面走过一对颇为面熟的中年男女。他们各拿一把铁铲并肩而行,神色显得十分慌张。这两人竟浑然不觉施兰因迎面而过后突然转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之所以要跟着两个陌生人,完全是因为此二人的相貌与女友父母一模一样!从没见过宥纯父母的的他只是在女友家的斗厨上经常看到这对夫妻不同时期的照片。他们俩一定就是宥纯的父母。但他们为何如此慌张?充满疑问的施兰因决定先尾随在这对夫妻身后,静观其变。
此刻,宥纯的母亲正时不时地朝前方一块草地偷眼瞄去。她推推身边的赵父,扬手朝草地某个角落迅速一指后又生怕被旁人见到似的立刻缩回了手。施兰因此时虽然无法见到他们正面的表情,但却看清了她手指的方位。片刻之间,赵母停下脚步开口与赵父说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刚才咱们实在太慌乱了!我感觉你把那铁盒子给埋浅了!”赵父却埋怨道:“不是你一看到宥纯与那个男青年朝我们方向走来,就马上冲着我瞎咋呼,我还能再埋深一些。他们只是上楼去而已,并没有发现我们。现在我们也已经在这转了三四圈了。而且这个草坪在小区的角落,平时都没什么人路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即使这些旧东西被他人发现也无关紧要。只要你女儿没看见,这堆旧材料被谁捡走也只是几张废纸而已。你就一百个放心吧。”赵母显然并不放心,又望向那块区域。她喃喃自语:“放心?自从这孩子会说话以后、我们哪一天是为这事而把心真正放下的?我妈还健在时,她老人家光与我们一起去外地就有多少次了?这几年风平浪静,我本以为此事终于可以划上句号。但……但是,这两天宥纯是不是已经看到了什么?咳,我们早该把这些东西销毁了。就算埋在这,我预感它也会随时重见天日,如果到时被你宝贝女儿看到了,家里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刚才我就想把这些东西找个地方烧了你却老大不愿意!叫你藏在自己亲妹妹家,你又说他们得重病已不适合帮咱们藏这些东西!”赵父并不回应妻子的唠叨,两人彼此陷入沉思。他们再沿着这块草地转了半圈后便匆匆上了楼。
施兰因愣在原地,反复咀嚼着宥纯父母每一句对话的含义。女友到底为何从会说话起就因为某事让亲生父母不放心?为何宥纯总说她和父母的关系很差?这对夫妇又有什么东西不能让自己的女儿看到?而又是为什么他在前天联系宥纯时,女友的母亲要愤愤诅咒自己的女儿死了?除了在王迁古装店有被催眠的事实,宥纯又看到了什么才与父母发生严重的不愉快呢?
施兰因实在无法为自己解惑。但他没犹豫多久便径直朝前方那块草地走去。来到刚才赵母用手指过的区域,他发现这里的泥土除了有些松动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痕迹。于是,他从附近捡了一些石块堆在这块区域后,便转身离开了小区。待再折返回这片草坪,施兰因手里赫然多了一把铁铲。这铁铲竞和宥纯父母手里拿的铲子一摸一样。他们应该都是在小区附近的五金店购买的。烈日炎炎的下午,少有人路过这里的草坪。施兰因找到那堆石块后,开始用铁铲翻动石块周边的土壤。过了没多久,他就在土堆下依稀见到了一个铁盒子。赵父果然是把它埋得太浅。他一边翻动土壤、一边猜想这铁盒子内到底会有些什么东西。渐渐地,整个铁盒便全部裸露在草坪上。他并没有细看,从地上捡起铁盒后便一手拿着铁铲一手抱着盒子迅速地离开了建设小区。
回到家,施兰因首先查询了家中座机的来电记录。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人联系过他。于是汗流浃背的他去浴室内冲了个热水澡后,便匆匆拿着铁盒来到卧室的书桌旁。他坐在椅子上小心打开那铁盒。盒内是一叠不同时期的纸质材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黑白照片和一盘录音磁带。无论是这些资料还是那些黑白照片均已不同程度地发黄。它们仿佛来自极为遥远的年代。施兰因先拿起这叠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许多照片不但泛黄而且相当模糊,有些相片甚至已经无从辨认。其中第一张是民国时期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合照,男子五十多岁,他脸上虽布满皱纹却健硕精干,一看便知此人是行伍出身。女子大约三十岁上下,妩媚的笑容中却显然带有一丝淡淡的伤感。这张相片背后有一行字,字迹却很模糊。他依稀看到有民国十九年携凤仙摄于的几个繁体字。而其他字迹已经完全看不清。还有一张照片是这两人与一名壮硕男子的合影。这第二位男子年纪倒与女子差不多。在他腰间还赫然别着一把手枪。此人与五十多岁男子装束相似,两人应该都是行伍出身。再接下来好几张照片都是某山区的风景照。施兰因只能隐约看出这些黑白照片应该是在同一个山区内拍摄的。接着这几张风景照之后又分别是那妩媚女子与五十多岁男子的单人照。
施兰因一张又一张地翻看着,忽然他的身体像是触电一般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原本还安坐在椅子上的他竟整个人从座位上猛地站起身来。他把最后一张照片反复看了又看。此相片中的男人就是第一张照片中那五十多岁的男子,而在他手里拿的物件却是施兰因再熟悉不过的汉代仕女木俑!虽然这张照片相当旧,但他确信这就是他早上从周明宇的旅行袋中见到的仕女木俑雕像!
施兰因心绪稍平复后,把这些照片放入铁盒内。他再从盒子里拿出那一叠纸质材料堆放在书桌上。这些纸张明显是不同时期留下来的。有些早已发黄发脆,有些竟是从右到左从上到下书写的繁体字复印件,还有些则一看便知是各种八九十年代的信纸。在这些纸张最后竟还藏着一本异常陈旧的笔记本。施兰因先从第一张纸翻起。这是张信纸,上面的内容应该都是誊抄的。好像是一份个人档案,记载了一个叫徐鸿生的清末人。他生于清光绪二年亡于清宣统三年,奉天省(今辽宁省)永华县人。妻王氏生于清光绪六年亡于清宣统三年。两人均死于疾病,且留下一女。翻开第二张纸,那竟是徐鸿生与莫友三两人的契约!契约内容翻成白话文主要写得是:莫友三为徐氏夫妻治疗肝病。如两人最后因病去世,莫友三有为他们夫妻二人料理后事的权利与义务。而两人的女儿徐凤仙必须在守孝期满后的三年内择日嫁与莫友三。如徐凤仙反悔,则应把莫友三在此期间所花银两悉数退还。如莫友三在徐凤仙守孝期满前后另娶妻室,则两人今后应以兄妹相称,互不相欠。另外还有约定,徐凤仙若最终许配给莫友三,莫从此便不得另娶妻妾。
“莫友三,怎么又是他?”施兰因自言自语。如果赵宥纯父母对莫友三早已有所耳闻,那么宥纯外婆能跟她讲关于莫友三的故事倒并不奇怪。但哪怕就算是她的外婆,应该在她刚出生时莫友三已经遇害了。难道是赵宥纯的祖上与之有什么关联?所以赵宥纯有一种夜明珠本来就属于她的感觉?施兰因越想越乱,待他正要接着看下去时,一阵电话铃响起。打来电话的正是小老虎。施兰因一拿起电话,就听他在电话中嚷道:“兰因,真木俑到手了!我不想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