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WPS发现很久之前写的信,再看一次还是会心痛)
亲爱的父亲:
您还好吗?
时间已经迈入十二月,而我们上一次聊天还是在11月13日的9点56分。我记得,那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敢给你打电话,因为我一向不擅长当面对你说“生日快乐”。所以,这么多年,你也没有亲耳收到我的生日祝福。
为什么会这样呢?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他们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可我怎么连个外套都算不上。
我时常想,如果当年你多留一点时间给我,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变得像一块牛轧糖——难以咬动,还粘牙。
我出生的那天,父亲你啊!还在回家的路上。那时过几天就是春节,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对联,挂上了灯笼,放眼望去是一片喜庆。也是那天,水泥路上冰凉凉的,一声声叫痛与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我要出生啦!母亲走了几里路在医院疼得直叫,生下我后又因为医生也要回家过年不得不走回家。到那时,你才到。所以自我小时知道这件事情起,我心里的天平就不自觉地偏向母亲。家里人开玩笑说“把妈妈冻着”,我便会说“不要冻妈妈,要冻爸爸”。
一岁半时,你和母亲把我交给奶奶,出去赚钱了。
我依稀记得那是一高一低的背影,似坚挺,似决绝。如今的我回想起来,有点像吃了没有完全成熟的柿子,稍微酸涩。你们很少打电话回家,因为很忙,话费很贵。让我倍感幸运的是,我们一年能够见两次,新年一次,暑假一次。每次见面你总会觉得很愧疚,于是尽量满足我一些无理的要求,吃的和喝的都会满足我,也不让我做什么家务。我的成绩还不错,你很欣慰,把自己未完成的学业梦寄托在了我身上,我也没有让你失望,考上了县里面最好的高中。
可越长大,离家越远,离你也越远。
我渐渐不再想听你说你那些亲身经历而得来的大道理,因为我觉得我不可能会过上与你一样的生活;我开始嫌弃你穿的衣服鞋子是不是能配上我所上的高中;开始厌倦你整天挂在嘴边的“好好学习”;开始只在生活费用光时给你打电话……而你,一成不变。唯一的变化是沧桑了些,白头发多了一些,更爱抽烟了一些,更无所谓了一些……
就这样,我们之间只剩下金钱的来往,再无情感的交流。
高考考英语之前,我给你打电话,你说没有车,第二天再来接我。我说没事的,我还可以和朋友玩玩。实际上我内心还是有些失落的,因为我向你提过的要求,你基本都做到了。而我以为你会一直做到,于是我在心里怪你,但也并未表现出来。
考完英语出来,班主任在班级里开最后一次班会。你在窗外安静地等着,观察着我的学校,那是你第一次来,不知道有没有将它在心里画下来。
你佝偻着背扛着我那个装满了书的收纳箱,路过班主任时说了句:“侯老师,您好啊!”嘴中吐露出来的气息钻到我的鼻子里,那是一股烟味,很多很多年的烟味。
我坐在车里问你这是谁的车,你说一个叔的,给了他两百块钱,于是便跑了这一趟。我再问你不是说明天再来吗?你说别人家小孩都有家长接。我听懂了你的言外之意,却不太能理解你的用心良苦。
你带我到你工作的地方玩。大型机器的“轰隆”声吵得我玩不好手机,我只能背靠着一堆没用的棉看着你们,你和二叔一人扛着棉的一边,把它放进机器中,一遍又一遍。汗水湿润了你们的头发,浸湿了你们的衣服。炎炎夏日,巨大的风扇不停转动,吹到你们身上的却是热风。
其实我很幸运,能被这么热烈地守护着。我曾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是冷漠的,可当朋友和我聊到死亡时,我想到未来我七八十岁你却不在身边,内心就有一种无名的空洞感。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渴望爱的,原来我对你并不是没有情感。
父亲啊,你这一生都在忙忙碌碌,可临到头来却连想靠自己的双手建一栋属于自己的砖房的愿望都没有实现。
是我托您的后腿了。
也谢谢您愿意为我放弃你的梦想。
爸爸,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