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个梦,可以让人忘掉一切,我宁愿长睡不醒。可是,你所烦恼的,在梦中一样烦恼;你想忘记的,在梦中却不会被忘记。那是你骨子里的记忆,所谓刻骨铭心。
白老爷以为自己放下了,谁知,黑夜来临,满载着孤寂,想睡却由不得自己。
他叹了一声,从炕上坐起,然后倚在墙边。回想白天时他劝老杨的情形,就忍不住苦笑。唉,这人活着可真累,明明耿耿于怀,却又要装的若无其事;明明心里痛不可当,却非要装作不食人间烟火看开了一切的样子,还在那儿劝着别人,可笑啊可笑。
孤独的人最怕黑夜,因为黑夜让我们看不见外在的一切,没有了外在,我们就会定睛在自己身上,以至于更加孤独。
这个夜,白琼琚与杨穆在百里外的招待所里,对着窗子一筹莫展。
他们带出来的不多,可日子还长着,总要有个营生,活着不是?
记得,当天他们离家出走,吃的第一顿饭,是在一个他们以前没来过的村庄。一个农村妇女见他们这样,大体也猜到了实情,就给他们一人一个玉米饼(在东北叫大饼子)。
琼琚是真的饿了,四五天没吃饭能不饿吗?可这大饼子她确实吃不下,空了太久的胃经不起粗粮。
那婶子问她:“闺女,你胃不舒服吗?怎么不吃啊。”
白琼琚看了看她真诚的面容,心里有些喜欢。
“大婶儿,我因为在家绝食,几天没吃东西,尽管很饿,却还是吃不下这大饼子。”
“啊!原来是这样啊。”大婶赶忙起来,回到厨房,熬了些小米粥。
“闺女,喝这个,小米粥,养胃。”
白琼琚接过了碗,心里泛起波澜。无亲无故,这大婶没理由这么帮自己。
如果娘还在,是不是也就这样的年纪?琼琚的眼睛有些模糊。
“琼琚,你怎么了?”杨家老二看出来不对劲,在旁悄声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些往事。”
杨家老二笑了笑,就离远了些,他知道,这时候应该给琼琚一些独处的时间。
夜里无眠,三个人在昏黄不定的灯火下发呆。
“大婶儿,这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啊。”琼琚好奇地问道。
大婶儿笑了笑,只是笑的并不好看,因为充满了苦涩。
“两年前男人得病,死了。我们没有孩子,现在就我一个人了。”
一个人,这三个字砸在了琼琚心上。一个人,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就是这份孤独都可以活活把人杀死。琼琚不敢想象,一个人的日子该怎么过。
杨家老二不说话,挑了挑灯盏,然后静静地看着她们。
“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琼琚握紧了大婶儿的手,面容充满了关切。
“唉,怎么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啊。就是觉得日子很长,怎么过都过不完。夜更长,长的看那洋灯灭了,夜还很黑。睡不着,我就在黑夜里坐着,有月亮的时候看月亮,没有就数星星,要是雨天就躺在炕上听雨淅淅沥沥的声音。白天使劲干活,干的累了,晚上就容易睡得着。我一个寡妇家,也没谁来。要是觉得寂寞了,就自言自语唠一唠,唠的自己都烦了,也就不寂寞了。”
琼琚的眼角含满了泪。孤独的日子她没有经历过,因为有父亲在。一直以来,父亲就仿佛一座大山屹立在自己的生活里,或悲或喜,都有这座山无限的保护与安慰。
这个夜,她想到了父亲,懂得了孤独,甚至有些明白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