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鉛華 山海相連【
——李曦源《新山海經》青綠金碧山水原創藝術和新古典浪漫主義思想芻議
文/簡齋
——北上南歸以後,確切的說,從丁亥年在北京通州宋莊創作『燃燈佛寺』和『浮屠一日』開始,李曦源近年的山水畫創作,尤其是青綠金碧山水畫創作,幡然趨於唯心與形而上化,這樣似乎更合乎藝術精神的維度和藝術語言的發生契機。尤其是己亥旾上的山水創作,企及了一種處於『玄圑』之境的地望。『玄圑』居崑崙山之巔,瞰崑崙八百裏之墟以黃河之水壺注於東海而凌虛於扶桑。在帝天之神太陽升起的時候,先秦以來的帝君會以浩蕩的儀仗之列登東嶽泰山封禪,魯地榮成之成山則成為普天之下觀瞻日出的絕勝之觀。
在十三朝古都長安西部的一個臺原之首,那兒剛好有周漢以來的成山宮,是藝術家出生之地。再西,是西周時褒姒傾國的烽火臺。更西,是俯瞰莽莽渭北高原的五丈原。
旾戎龝戈,沙場咯囉。漢建安間,蜀漢良相諸葛孔明正從軍帳走出,踞於原首,凌虛北望司馬懿駐扎在渭北一帶軍營的煙火與暮雲。
在渭河南岸,蜀相以人力建築起的防禦基地除卻兵陣女牆,猶有分佈於東起眉塢五坳之北,葫蘆峪以南西至岐山麥禾營和髙店落星一帶的連綿三十裏的糧倉丘。在冷兵器時代的建安間,這種敷以谷物的丘觀接引著天地之間的鴉陣盤旋出沒,如兵在野,這正是人文精神與自然精神共合的一種神性境界。
戎旅和丘墟在上古和中古時代是文化精神和自然精神的涅槃之境和原鄉,沒有悠遊的行旅,只有戎旅與輾轉中的懷鄉。丘墟以此則成為一個圖騰部族籍以安頓的美好家園,亦成為帝祖與帝天相與接引的天壇與『玄圑』。母系氏族時期,西王母邀約華胥氏及其子伏羲共宴與夫父雷神見面。那一天,天琴夜下,北斗如炬。
在上古中古時代,丘墟,抑或高崗,是神居住的高臺。
人們只要到了高臺,就釋然與神共語。華夏諸嶽,不啻以五嶽之冠蓋,更以高陵之紀功。皆以其人文之粹華,釐為華夏文明的郡望,這是一個延綿於時空的人文高臺,是人類籍以慎終追遠之丘,是帝祖的高陵,是華夏五千年文明之地望。在淼遠的時空中,則是人文精神的原鄉,是世臣的故國,是人們的家園。
正是基於這種器識觀,藝術家的藝術版圖臨界了人類學之境。儘管藝術家可以籍由某一種便捷的路徑或技術企及一種生態景觀的表達。但是遠遠不夠,這是一個時空,時空會顯像出一切處理手段的刻意與著相。那種執拗的師承,讓法師在雲頭墜落,讓良人在夢中驚醒。
原來,人們正在焚林而猎,涸澤而漁。在現實社會,人們正在通過現代後工業文明的利器以毀滅自然秩序殺伐自己。
藝術是一種理想,是生命氣質的延展。藝術是一種觀點。藝術沒有侷限於寫實是因為僅僅有寫實是遠遠不夠的。詩意與遠方,纔是人類要臨界的如來真境。
李曦源的青綠金碧山水藝術世界流溢出一種浪漫而抒情的故國的氣息。同樣,藝術家在他的一絃琴世界亦趨及了那種恍如遠古的況味。瞭解中得知,他的一絃琴私淑漢末魏國琴家孫登,又參乎廣陵派黃勉之吟猱之節度,自度曲『故國——故鄉繫列』二十餘闕,皆於夜間信手孑孓撫成。以此,藝術家切入了中國畫氣韻說和古琴藝術音韻說的探究,觸及到了視覺藝術的餘象和音韻藝術的餘韻和具有哲學高度的有無與虛實的陰陽說研究。
如是觀想,藝術家畫面塑造的山巒那種肅穆勃鬱的氣勢正在轉換為一種北派阿修羅直达云霄的意志力!這種意志力抵達一種正義之善,成為一種時空中恆遠向上的脈衝,從而使人們在區別於傳統社會的十方世界中尋找到那些真正的『玄圑』和天外之天的高臺,那里才是人們的精神原鄉。
正如宋人郭楚望在遠眺九嶷山時屬意創作《瀟湘水雲》一樣,瀟水湘水對面是舜帝的高陵,那個居住著帝君的地方由於戰火的隔阻人們已然不能規往棲居。但是,那是人們心中的故國,是籍以和天帝對話和共宴的『玄圑』,是時空中的風信子,是御風而行的春天,是夏天的玄德朱雀,是秋日的綰髮收割,是漫漫冬天的血色山茶與梅雪清香,是萬壑幽澗之松風。
讀圖記茲,以為文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