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中的又一个好天气,她打算偷偷地去买回校的票悄无声息地走掉。这个念头她是大前天就有了的,所以行李早在一天前就已经打包好,只等一个能避人耳目的好时机。
第二天她早早醒了,直到听见父母出门时熟悉的关门声,她才放心地不再装睡,起床简单快速地洗漱了一番。但她出门时拿着书包的样子被弟弟撞见了,他十分准确地猜出了她的意图。
但,他毕竟还小,被她的一句“你说的一点都不对”就轻松地勾起了对自己的怀疑,他也就这样被糊弄了过去。
“妈妈会理解我的,她一定会理解我的。”她这样想着,机械地按着自动售票机的操作按钮,一张好看的蓝色火车票从出票口探出,她走出大厅,开心地把票送到鼻子前,闻着票上好闻的油墨味道,呆呆地望着阳光笑了起来,但很快,她的眼眶没有盛住眼泪,待她确认四周并没有人在看她时,才掏出书包里被压得皱巴巴的纸巾,装作擦汗的样子把眼泪偷偷抹掉了。
陆川这地方,基础设施还不算完善。火车的停靠的位置还不能很精确,所以现在还是需要列车员站台。他拉着嗓门叫着:“来啊!1,2,3,4,5,6,7,8,9,10号车厢都在那边啊!来来来往前面走啊!别堵在这里!什么?太阳太大了?哪里大了?又是一个好天气,春天的阳光,万物生长啊!”太阳照着他黝黑的皮肤,阳光打在他脸上,被月台的水泥顶分割成金黄色与暗灰色。陆川火车站她可没少来,但在大多数时候,这里的列车员总是板着脸走在月台上,鼓起腮帮子使劲吹着哨子,不断重复着把人群吹回白线内的工作,这让她觉得在乘车时遇见活力满满的列车员叔叔是很幸运的事情。“可能今天不是大多数时候”她心里想着,仿佛从他身上、从这一个好天气中得到了一丝安慰,又把胸前的书包紧了紧,忘记了刚才的眼泪,满足地笑了起来。
“听说现在几乎没有绿皮火车了。”出发前朋友告诉她,她听了后努了努嘴:“那我也我不喜欢红色的。”火车汽笛声渐近,一节又一节的绿色车厢慢下来停在了她的眼前。“我想看风景。”上车后她发现自己的座位在窗边。
现在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幸运。
她抱着自己的书包坐下,回想着这两天在家里父亲对她无端的冷嘲热讽,她实在是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也不想再承受他在外面受了气却把气发泄在家人身上的行为。“我真的好累,真的不想在家里待下去了,那我可以逃离吧。妈妈一定会理解我的。”她这样想着,呆呆看着窗外,当她想起这可能是这个学期最后一次回家时,她还是没有忍住泪水,她想以无声无息走掉来给父亲反抗,但她很清楚这会连带着伤害了谁。可是当她拿出手机时,并没有勇气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
“啪。啪。啪。”
很快手机屏幕就糊了一片。于是她再一次假装以擦汗的动作偷偷抹掉了眼泪。“我真是死要面子。”她这样想着,无奈地笑起自己来。
旅程不是很长,半个小时后,她的双脚立在目的地的出站台上。她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不自觉地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咬住嘴唇,至少这样可以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在哭。
来麦当劳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在这里,她总会想起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爸妈陪着自己一起滑滑梯的“当年”。她又想起自己离开的原因,看着面前端上来的汉堡包,饥饿感却凭空消失。
当年父亲还会陪在她身边,跟她说滑滑梯要注意安全,那时的他,眉眼中全是笑意。母亲会在她旁边拿好她玩热了脱下来的衣服,等她玩累了出来。
手机来电了,不是父亲的。
她心慌地接通了那则名为“妈妈”的电话,放在耳边,抑制着自己狂跳的心,她的内心有股感情渐渐强烈,它叫嚣着逼迫她后悔,把她的所有任性与冲动摧毁磨灭。就像所有堆在一起熊熊燃烧的祭品,点火的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打火机。
“别在外面玩太晚,家里煮好饭了。”她张了张口,想告诉她自己已经走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