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块石头。
不知从何时起,我有了意识,我只记得某一天,我睁开了眼睛,四周阴沉沉的,天空的西北角好像破了一个大洞,水不断地从中流下来,湿气蔓延在我的周围,很冷很冷。
远处有一位姐姐,片刻不停地施加法力,将地上的石头调入火中,锻造焚烧,然后一块块五彩石从中出落,他们和我一样,开始打量这个世界。
听早先的石头说:这个地方叫大荒山,几个月前,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打了起来,共工大败,用头触向不周山,使得撑天的柱子断了,天河之水从中散入人间。那位姐姐是女娲娘娘,是人间的守护神,她见洪水为祸人间,生灵涂炭,所以在此地炼石,希望能将天空补满,使天河之水复归于天。所以我们的使命就是等到炼石完成的那天,去堵住天上的那个大窟窿。
我很期待那一天,能飞入空中,成为天的一部分。俯视山河,那会怎么的美景啊。
终于有一天,石头练完了,姐姐清点了一下:“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应该够了”。然后只见一块又一块的石头被送入天空,终于轮到我了,我好开心呀。可是我没有飞起来,只见姐姐满怀欣喜搽拭额头的汗珠,说道『终于补齐了,结束。』然后她,她……她走了,再也没回来。
我就在这荒野之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有一天,我正在青埂峰下打盹,突然听到身边有声音,睁眼一看,一个和尚和道士在旁边谈今论古。
和尚说“近日天庭发生一件事情,你可知道?”
“什么事啊?”道士问道。
“赤霞宫神瑛侍者将造劫历世,勾出多少风流冤家都要下凡,造历幻缘。”
“还有谁呢?”
“其余不论,比较独特的是一棵绛珠仙草。此仙草长在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草便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密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衷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近日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了结的。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那道士道:“果是罕闻,实未闻有还泪之说。想来这一段故事,比历来风月故事更加琐碎细腻了。”
那和尚道:“历来几个风流人物,不过传其大概以及诗词篇章而已,至家庭闺阁中一饮一食,总未述记。再者,大半风月故事,不过偷香窃玉、暗约私奔而已,并不曾将儿女之真情发泄一二。想这一干人入世,其情痴色鬼,贤愚不肖者,悉与前人传述不同矣。”
“但不知落于何方何处?”
“当然是托于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寄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听到这里,我很心动,于是求他们带我一块去那富贵场中、温柔乡里受享几年。起初他们不愿意,说什么“美中不足、好事多磨……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到头一梦、万境归空”,我不想听,我现在就在这荒山空境之中,我要去繁华红尘玩。
禁不住我苦苦哀求,和尚决定把我带去。只见他念咒书符,大展幻术,我登时变成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且又缩成扇坠大小的可佩可拿。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体倒也是个宝物了!还只没有实在的好处,须得再镌上数字,使人一见便知是奇物方妙。然后再携你到富贵红尘去安身乐业。”
“多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