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岛海风起|台风随思
我第一次认识台风，始于30多年前读报，有一幅画给我印象极其深刻：“安哥拉”强台风，菲律宾的马尼拉街头，一位母亲正带着两位孩子向安全区转移：一个母亲，赤着脚，像石头一样稳稳站在风中。她上着短衫下着裙，她右手搂在侧怀的是一个小小的婴儿，披肩盖着孩子整个小身体。强台风吹乱了母亲的头发，她低着头，左手正在向后撩着头发。一个五岁的男孩，身着短裤薄衫，紧紧地贴在她的左侧，他正撩起妈妈的衣衫一角，遮着头顶，小男孩眼露恐惧。男孩的小眼睛怯怯的，恐惧着，这是画面上唯一能见到的一双眼睛！
11年前，我来到海南，每年都不可避免要与台风相遇----有时迎面碰上，有时擦肩而过，有时台风虚晃一枪，有时我们虚惊一场……
01
2013年8月，我来海口一个多月余，已历经三次台风。台风“百合”来袭，我第一次被台风折磨：热带风暴潮的前奏是闷热，凉风吹着，夜里三四点钟，我从睡梦中被风摇窗玻璃声摇醒。听着玻璃被风震得“格格”发抖的声音，听着着猛烈的风声，心里很烦乱，顿时睡意全无。风呼呼地吹，似乎很愤怒很愤怒！心里祈祷着风小一些，可是心很乱！风不停。挣扎了好久，想睡，可是窗玻璃剧烈的颤抖，声响巨大，无法入眠。这是我没有经历过的风！台风！令人害怕、令人担忧---莫名的那种！起床，披一布单去到阳台，想处理一下那风雨撼动的窗玻璃。在窗玻璃间间夹一竹筷，感觉竹筷己把双窗缝填得很紧，可是几乎没有起任何作用。身长无物，奈何这风雨摇撼的窗玻璃不得！返回竹凉席上躺着，只有一种无奈之感。迷迷糊糊中刚要睡着，闹钟响了！一个很是疲惫、无奈的夜晚！
晨起外出，走了一段路，风猛烈地吹，雨下得很大，举伞迎风走路，步子几乎不能迈开！大风把上衣掀起，鼓鼓如斗篷！下下停停一夜，雨也不觉得有累的感觉！一上午就这样过去！
午休时多希望不要刮风，不要下雨了，这却是奢望！一阵紧似一阵的风，急撼玻璃！真像一个大发雷霆的粗暴男人，拳打脚踢，手撕口咬！胡乱睡了一会儿，又该起床了！下午，听了一下午的狂风。
六点半，天竟然黑了！晚八点，从椰树下走过，仰头看摇动的椰扇，如仙女在羽舞，只是很乱！风似乎在向上蹿，抬升着椰扇乱摇！这是烈日之下静默垂羽的椰树吗？这是雨涤之下垂羽的椰树吗？可以断定，这也将是一个不平之夜！行文之时，飓风呼号、震撼窗玻璃，偶尔从窗缝里进室的风，把零星纸片吹起，这是满室乱风！心真地是颇不安静！离开我的家乡云南曲靖月余，思念的愁绪萦绕在心头。我在家乡时，有夜听淅沥雨声的美妙体会。在海南，听雨只有恐惧和担心。这雨声之大之猛烈，从未经历过！
祈祷台风“百合”早日离开！
02
超强台风“威马逊”横扫菲律宾之后，登陆文昌，遨视海口一番，悄然撤退，第一次经历这样16级强台风，震撼之余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2014年7月18日早上，七点半起床，掀开窗帘，只见天气阴沉，没有出太阳，也没有下雨，微风吹拂，有些凉寒之感。上网获知台风下午5点登临海南文昌，也同时查知一些台风的级别，预警等级、安全预防知识。“12级”“13级”“14级”“风速每秒60米”，这些字句刺激着我的眼球！我的心开始隐隐担忧起来。
早上九点左右，天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风，微微地是一种难得的凉快。因为没有空调，这种风吹着实在舒服。
午休时门窗已经紧闭，但是似乎风雨越来越大。风有力地吹曳着，像怒气冲冲的野兽，摇撼着窗玻璃，发出难听的巨大的声音。雨似乎听从风的指挥，奋力地砸打下天空。风雨交汇，窗玻璃震得“格格”响！门窗是紧闭的，可是从门窗缝挤进来的风，竟然把室内房门吹砸开来，只好锁门。闭眼睡在床上，耳听呼呼风吹，兼听雨打玻璃的“啪啪”声。
下午三四点，往窗外一看，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愈凝愈重。椰子树下的宽大草坪上，不知不觉地聚集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一大片私家车。那片美丽的草坪，在草坪边设有休息的长铁椅，草坪上平时只有儿童在上面奔跑，少年在这里放风筝，从来没人会停车在那里，此刻，停满的车很像一群即将要加入战斗的士兵，静静地“埋伏”着，似乎一听见号令就会发起冲锋。
五点！台风“威马逊”登临文昌的时间！我马上储水、充电。卫生间里，我接好四桶水，外加三盆水，以备冲厕所用。我去楼底接一桶加两矿泉水瓶的净化水，准备做饭和饮用。手机、相机和iPad全都充着电。饭煮上了。风雨狂劲地吹打着。窗外楼底边运动场的外边，一枝树枝开始折断。没过多久，它旁边的一棵树的树枝也断了。风吹打着，两股风扭在一起似的，只见雨烟在空中东突西蹿。抬头看，一片或两片，不知哪里来的小纸片、小塑料片，被风抬升得有七层楼高！它们冲上天空的速度极快，又一个扎猛子似的栽到了楼底的菜地里！
铁皮屋顶响声震天！只看见风把它撕扯得厉害！我正担心铁皮屋顶被掀开，果然，铁皮屋顶边角的一块铁皮动了起来。起初，风只是抬了抬它，它动了一动。接着，铁皮的一条被掀起，就像野兽撕吃动物一样。那块被撕起来的铁皮，“噼啪”作响，拍打着屋顶。远处，风雨中，清障消防员开着两辆车来了。他们穿着橘黄色的衣服，一个、两个、三个，一下子来了八九个人！他们用力拖着路边的断树枝、断木板……风雨中，偶见几辆私家车在路上开。还有几辆电动摩托车吃力地在风雨中行走。
五点半，电停了。电器们的电充了一部分。饭，煮熟了。菜，只有做熟的白菜干。六点，室内基本看不太清楚了。用充电电筒的光照着，开始吃简单的饭菜。吃饭时感恩还有这些可以饱腹的饭菜！
吃饭时坐在木凳上，感觉风雨摇撼，竟然整幢楼都在微微震颤和摇晃！如是再三！爬到木板床上平躺，竟然也感觉到楼的震颤和摇晃！那种感觉是床的四只床脚在轻动，像是在坐船上行走！
我很担心楼被摇晃倒……没有电，只有充电电筒的光，不敢怎么用手电，怕把电用光了。
八点钟，只有黑暗，准备上床睡觉。睡不着，那就闭着眼睛听风雨狂打窗玻璃！墙角竟然进渗出水。查看了一下，不是屋顶漏，又去查看另一个房间，才看见水已经由窗子倒灌进房内来，正“哗哗哗”地流淌！没办法排泄，只能任雨倒灌。害怕雨淹到书柜里的书和床底的鞋，于是，搬书和收拾床底……几次三番，莫名的紧张，使我竟多跑了好几次卫生间。另一间房的地板上，水已经淹到了房间的中央……睡，仍然是睡不着，仍然闭着眼睛听风吹雨打。这次“威马逊”的风向是西风，而以前的几次台风是东北风，可能台风的风向是受季节和来源地不同而变化吧。
十点半，睡着了一段时间，可能因为没有午睡和紧张吧，竟然也睡着了。房间很热，头发被汗湿透了。没有风扇可以吹。窗外，依然是风雨狂吹猛打。没有路灯。没有一盏灯、一支蜡烛或一丝亮光，四周的四五幢居民楼，全都是黑乎乎一片。海口人喜欢夜生活，一到晚上，户外尽是人出来吹风、活动。即便到了深夜，甚至凌晨，居民楼的窗户都会透出光亮来。此时，四周一片漆黑，是我来海口生活一年的第一次！
找到一把塑料扇，扇着，听着窗外的风雨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睡着了。也许是到了凌晨三四点或者四五点吧，支离破碎的睡梦中感觉风雨不再那么有力了……等到刚刚觉得睡着了，天却亮了。
天亮了！七月十九日！推开阳台窗，借着微明的天光一看，我真正被吓了一跳！运动场外，那一排无数次以俊美姿势出现在我的数码相机里的椰子树，树叶子全都垂下，树顶光秃秃的，像斗败的公鸡，无力地垂着翅膀！下楼么，只见这里的屋顶被掀翻了，那里大榕树被连根拔起，倒在路上……顺着小路往前，大木麻黄树的叶子几乎被风雨掠走，处处可见倒伏的树堵住了路。小路上的水深至小腿肚。高一脚低一脚地䠀水前行。水上全都飘满了树叶、塑料瓶、泡沫纸和垃圾。走到大街上，也是一片狼藉！“快乐麦肯”的“快”字和“鹏泰兴购物广场”的“兴”字和“购”字，全被风吹雨打去！海大南门校医院门口，玻璃破碎得一地都是，两盆花被吹倒在地。街面上的水也积有小腿肚那么深。大叶榕的树叶全被风雨掠走，椰子树无力地垂着叶子，不知名的树倒在街边，商店门或招牌被折断掀下……打车的人很着急，站在路边大声叫唤……
03
2024年7月22日，大暑，很久台风空窗期后，今年的第4号台风“派比安”第一次入岛。
每次台风来，都是先下雨，再打台风。这次我在洋浦，在海边住6年了，不知这是第几次台风了。这次“派比安”台风来的天气预报是：大到暴雨，偏北风，6-8级风力，阵风9~10级，气温26~31℃。
7月21上午10点左右就开始下雨了，下到下午2点的时候，风就越来越大，大风猛烈的摇晃着火焰花树，树枝乱颤，树叶的背面被掀起来，白哗哗一片。看大卧室外海面，J舰稳停，已经在备险了。雨一直不停地下。每到台风天，莱市和超市就会有一种抢购风潮。我在家闷了一大天，晚饭后去想去超市买食用油，顺便透透气。从海边经过滨海文化广场，前一晚还熙熙攘攘也摆摊、唱歌、跳舞和儿童玩冲气城堡的情景都没有出现。超市的人很少，货品也没有抢购的迹象。
7月22日早晨，风雨无碍，一夜无事，安睡至自然醒。早上7点，一切大变。起初是听到大风猛烈地摇撼窗玻璃，发出“格格格”的声音。靠海边的卧室响声尤其大！挤进家里来的风，有一种寒凉！因为大风大雨，我也不能去阳台锻炼了。我要赶紧储水、做饭和充手机电，否则停水停电无法生活。这种习惯的获得是我人生的新的格外经验！早饭后，响声如雷，无法静心看书或写作，不敢看电视，只好戴上耳机，躺在床上听帆书。风雨肆虐，耳机声放很大，时间一久，头晕晕的。
无法外出，无法看书或写作，听书也很困难，起床搞点吃喝的吧？哦，风雨天，气温降低，喝杯红枣水吧？泡半壶红枣水，倒半杯，看杯中水，喝一喝，转移一下注意力，少受点风雨声的折磨也挺不错！
11点，狂风来临，狂雨猛浇……大风吹雨，雨烟如雾，白茫茫一片！大海消失雾里！忽然，我发现，阳台上的棕榈树花盆倒地了，大塑料盆栽的榕树也倒在消防管上，大理石桌边的不锈钢椅子也被风卷到倒伏的榕树旁。某人头晚也没去加固花盆或收捡椅子，他只是听从我的建议，给蜜蜂箱上加盖了几块砖头。无法外出，由它们去吧！今天刮的是北风，阳台那头的花盆，是不是倒了很多呢？树枝和果实是不是吹落一地？不得而知！心里隐隐地担心着！
从客厅“写作空间”往小区里面一看，高大的火焰花树枝在风雨中狂乱舞动！更叫人担心的是，不远处，竟然有一个人在6-8级大风中穿着雨衣，骑着电动车冒雨出行！只见Ta的车在风雨中急急扭转了身车，红色的车灯亮了起来……真不知道这个人为何此时要出行？Ta难道有紧急事情要处理？Ta难道要去救援？Ta难道要去接班？Ta难道要去送医送药？
多年前台风“威马逊”来岛的那次，同事说她去朋友家玩，下午4点多才刮风，回家都走不了路，是跑几步抱住一棵树，再跑几步，再抱住一棵树……说白了，就是“抱树”回到家。这与“抱树”的风力差不多了！想起这一个情节，心里真为风雨中骑车出行的Ta捏把汗！
12点半，台风消息说“派比安”登临三亚、陵水和万宁后离岛，地处北部湾的我们在台风余威中渐渐回复正常。
一直闹腾到下午3点，风声才渐渐小下来，雨声也小些了。窗外没有风雨交加还裹挟着回响的那种怒叫了。窗子也停止了“格格”声。我们终于可以午休了！哎！真累！能睡个午觉真好！一觉睡到5点！吃晚饭，趁雨小一点，去阳台看看花花草草。风估计还有4-5级，不敢打伞，冒雨出去。阳台的这边一片狼藉，楼上谁家空调箱盖吹落了，残破的落叶，倒地的花盆，掀翻的塑料小凳，朝天椒叶被吹落后显得更多更红了，香水柠橡被吹落了一个……雾白的大海，看不到边了，J舰更多了，已由昨天2艘，变为了8艘。涨潮了。大风卷着大波浪，扑岸而来。阳台那边，我感觉最担心的那一片却是相对整齐---仅剩一个的香水柠檬还在风雨中摇曳，绿绿的小酸橙都好好地长着……一株盆栽三角梅倒地了，牵牛花叶子和藤蔓被风吹得耷拉着，像煮熟了，要断了似的！查看了一眼蜜蜂箱，没有一只蜜蜂，想必蜜蜂们早已躲好在蜜蜂箱里，生死未卜。
风仍旧大，紧紧握紧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小雨打湿衣服，赶紧逃回家。
7月23日早晨，台风离开，阳光灿烂，我可以正常地自由活动了。阳台上一夜台风后，竟然开出两朵艳黄的南瓜花！真是让人感动！
下到楼底，满地的绿绿的残破树叶，近处一棵火焰花树被连根拔起，一棵黄花海槿也被拦腰折断；远处，凤凰花树下枝叶累积……保洁大姐正推了一个大垃圾桶来清扫地面，一辆运往枯枝败大叶的小垃圾车开来，上面己装满椰子树枯黄的枝条……
一路走来单位的路上，海边，一棵秋枫树，从根部折断，树干落地，顺带翻倒了它的保护铁架！海潮退去，浅滩裸露，留了4只小船在靠岸最边上的红树林堰塘滩边。
洋浦外国语学校旁边的人行道上，掉下了很多的枯树枝和残破绿叶，机动车道上，金黄的小叶子铺在路边，给人秋天的恍惚感！一棵秋枫树，从根部折断，但可能断得不彻底，己被砍剩成一个红褐色的树桩，树干被扔在路边的草地边，想必这就是洋浦网视昨天报导的消防员们清理残断树枝砍去的……
听说，这次的双台风中的另一个“格美”己往江浙沪一带去了……
（2024.7.22.--7.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