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看电视了，昨晚偶然看了个节目，叫《我有传家宝》。节目形式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但昨天那位上台的老先生却给我留下了印象，估计这辈子都会记住他。
老先生是1921年生人，已经96周岁了，一身白裤白褂白鞋，清爽得很。老人家说自己头发有三成是白的，但母亲不喜欢邋遢的人，所以虽然母亲已经不在了，自己还是染发，满头乌发显得利落年轻。老先生还能声音洪亮地唱上几句豫剧，板眼之间，颇显味道。
老先生带来的绝活儿是祖传的手艺，到他这一代已经是第十一代，传了四百多年。用绢做白菜，做蝈蝈。老先生做一棵白菜需要三个半月，做一只蝈蝈需要二十一天。做蝈蝈比做白菜要麻烦得多，做腿上的倒刺时需要屏住呼吸，大屏幕投出来的照片还原了老先生制作时的场景。早年间体面人穿衣戴帽讲究装饰，蝈蝈就是帽子上的饰物，那会儿可以用一只蝈蝈换三石粮食，一家人过殷实的日子。老先生说，虽然九十六了，但心还是三十岁的，现在做起蝈蝈来，还常常熬夜赶活儿。
老人心善，是大孝子，当年为了让老妈喝上一口地道的胡辣汤，可以跑趟濮阳县城。老人乐观，每天与蝈蝈为伴，看着它，听着它，懂得它。他知道蝈蝈什么姿势是休息，什么样子是开心。老人以心通心，以心通灵，通万物。
故宫的专家这样点评老先生的作品，他说那白菜做得好像能掐出水儿来那么嫩，而且帮儿是帮儿，叶儿是叶儿，青青白白。白菜这种最普通的蔬菜常常被选材作为工艺制作的素材，原因常常是两个，一个是取“百财”的吉祥立意，还有一个就在这青白二字之上。齐白石先生常常在画白菜时旁边还画上两个柿子，寓意就是世世清白。
孩子正在准备申请大学的自述文章，为了练笔和热身，每天都会写一篇短文贴在instgram上。今早看到他的文章，我给儿子发了几个字：“卖油翁可以惟手熟尔，而触及心灵，则要己心先行。”
欧阳修在记述那个油自钱孔入而钱孔不湿的卖油翁时，把“惟手熟尔”几个字留给了后人。有些东西，惟手熟尔就够了，而有些东西，却远不止于此。那棵白菜、那个蝈蝈、那篇作文，其实揭示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手艺也好，能力也好，生活也好，大道至简。惟手熟尔可以练就雕虫小技，也可以成就旷世武功。但惟有心之所至，才能穿越心灵，穿越时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