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河:第三十一话

第三十一话

再会(下)


为了给忧心忡忡的许飞壮壮胆,我率先打了头阵。虽说皮外伤以及时不时泛上心头的眩晕感还没有消失,但是想到秦燕的安危,我就无法停止这前行的步伐。

而那看起来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此刻却好像有着难以估量的长度,脚下的每一步似乎都被注入了某种无可形容的咒语,进一步退一步都被捆绑着宿命的气息。

直到最终抵达绿圃,我那悬着的一颗心才终归落地,转眼再瞅瞅许飞,那紧皱的眉头看起来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和许飞蹲伏在绿圃,我示意他先后退几步,作为组长,这一次说什么都要我先进行探查。许飞缄默的在一旁看着我,而我的心情早已经是五味杂陈了。

而因刚刚的那场小规模爆炸而引起的破坏,在这绿圃之内表现得格外清晰:本是齐整青绿的草皮被整个掀了起来,草色也被浸染上了一层黑色,时不时还可以闻见一阵阵刺鼻的火药味。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现在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寻找到启动那块瓷砖的秘钥。

我将衣袖尽力撩起来,打算最后一搏,哪怕再激起惊雷,我也要找到它。我将身体整个舒展开在这片草泥地,接着右手朝刚刚未来得及深入的穴口继续挖掘着,趴在草泥地面的我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只能听见自己那时缓时急的心跳声。

就这样反复重复着挖掘动作,疲了乏了就稍稍转动下手腕,又继续着行动。也许是上天的眷顾与怜悯,这一次并没有在地面惊起余波。

“诶。”忽然,一种奇异的触感在我的五指蔓延,我有些不太确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有点硬邦邦,又有些软乎乎的感觉,为了建立起知觉,我停止了深入,转而采用食指轻轻地敲击那个异物。

然而就在我敲击的瞬间,食指似乎被粘结了上去,这是什么东西,我心里有些小小的惊喜。

我猛地支起身子,旁边的许飞因我的异样而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呀”。我转过身子,示意他一切安好。然后,我从上衣口袋取出一个小型的探照灯,随着灯亮的逼入,那异物也逐渐开始显示了它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个有些类似于烟灰缸的玩意,但是质地有没有那么坚硬,伸手触弄它的四壁,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刚刚那种软粘的感觉。许飞也被我的发现吸引了过来。

“这是个什么啊?”许飞一脸茫然的望着我。

其实,从警多年,平生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奇特的一件器物,除了和烟灰缸接近,它的模样又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虽说艺术总是推崇坚硬的触感,但是它看起来却是有另外一番情调。不过,这个时间点,可不是让我们来观摩艺术品的,我又反复在这不知名的器物上仔细的拨弄着。

“沙沙沙......。”就在我拨弄着器物的时候,中央位置忽然开始向下钻出一条四四方方的口子,而在那缝隙之下隐藏的,便是我们竭力找寻的那个钥匙。

“你快看,找到了。”我难以抑制住自己激动地情绪,拍着在一旁的许飞,他凑过余光,眼神也溢出了喜悦,也激动地叫了起来。

说那是一把钥匙,其实那更像是端立在那的一个启动开关,因为,任凭我怎样使劲,那个钥匙就是不肯撼动分毫。

如果按照一般的设计思路,启动机关无非是旋转启动和左右开合启动,既然前者无法引动,那么不如试试左右拉伸,兴许会有突破。于是,我手腕换过力道,将秘钥朝着左边拉伸过去,只听“咔吱”一声,地下忽的传来一股齿轮转动的声响,成功了,我在心里一阵欣喜。

我赶紧立起身子,朝瓷砖处眺望,只见那瓷砖果然正缓缓地向着上方抬升着,就在这一刹那间,我或许知道了富人区设计这样一个暗道的目的,富人们的财富使他们珍视一生的东西,而人立于世,难免不会树几个或明或暗的仇敌,若真有一天,仇家追逐至此,那么这个便是他活命的最后机会。

不遑多想了,得立刻前往瓷砖之下,一探究竟。我们从绿圃出来,一步一步朝着瓷砖处走去。

“隆隆隆......。”又是一阵机关的声音响起,我定睛一看,瓷砖竟然正在缓缓向回扣,是要关闭入口了吗?我一阵心惊,担忧的情绪使我的速度扩大了好几倍,而许飞因为体力的原因被我落后一大截。

“30cm...10cm”我一边奔跑一边在口中计算着距离。所幸,在我到达瓷砖处时,那个入口还未完全关闭,不过遗留给我的缝隙也是小之又小,只能靠蛮力在扩大一点通入面积了。

我走右手一同用力,硬生生的将瓷砖即将闭合的面板又抬出了一个不小的面积,我连忙将双腿艰难的送入进去。全身也尽量绷紧,忍着被挤压的剧痛,缓慢的将全身移入了瓷砖之内。

而待我全部身体进入时,许飞才刚刚到达。再无体力的我,只能挥着手让他先行折返,接下来的路途看来只能我一个人去完成了。

等到瓷砖的阀门完全关闭,我便准备朝下方移动。不过,由于这密道看起来并没有丝毫光亮,我只得打开探照灯将其别在胸前。灯光在这个看起来狭小的密道里散展开来,而因光线的普照,这里的脉络也便开始逐渐清晰明朗了起来。

这是一个类似井的密道,我的脚下距离着陆点看起来有个六七米的样子,不过有所区别的便是在一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不明材质的小阶梯,可以直达地面。 整个密道的通入口径的确很狭窄,按照成年男子的身形来计算,一个人从此通过只能说是勉勉强强,看来这富人们的求生通道设计的还是很不错的。可能是这周围设计的有散气孔,我在这里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不适与窒息感。

看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呈现出适宜的状态,不过如何尽快着陆还是成了搅动我心绪的难题。虽说在一米处有一个阶梯,但是这其间还是有着不小的非安全区间,肉身下降?我在心里暗暗笑了一下,旋即又觉得到了这个节骨眼这可能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用脚试探了下底层的质地。幸运的是,底面有这一层内凹的蹬踩设计,只要小心一点,完全可以安全的挪动到阶梯处。为了不使自己的肌肉看起来太过于紧绷,我开始平复了呼吸,慢慢地将自己的节奏放缓,这样的好处是可以最大程度在这个密道内舒展身躯,防止因为局部的不协调而造成踩空。

等身体机能调节到一个舒适的状态,我便开始了向下方移动,第一步的落脚点非常关键,我左挑右选后放置到了一个看起来较为稳妥的地带,左脚就这样慢慢地朝着那个缺口处移动过去,扣的一下,我的左脚便安然的进去了,右脚也伴随而来。我就这样保持着克制与沉稳的姿态重复着刚刚的动作,虽说下脚的每一步都可以隐隐看到石渣的沙沙而落,但是好在里面的设计还是非常稳定的,没有可见的形变。而攀爬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我的体力明显有些跟不上来了,呼吸急促、并且伴随着脚踝处筋脉抽动的痛楚。

生理上的不适让我放缓了脚下的步伐,我就像一只被人追捕的壁虎,在体能尚未恢复之前,实在不宜做大规模的活动。不过,也不能就这样僵持着,越拖延一秒,秦燕越可能陷入不利的局面。

我忍着痉挛的痛楚减下了动作的幅度,一点一点的朝着下方挪动着,“啪嗒”突然,左脚下方的嵌入口开始了小规模的裂变,本应坚固的组合开始一块一块的向下倾塌着,我不由得紧了紧身体,再这样下去,踩踏点必将会因为脆动而毁坏,而我现在又无法迅速切换到下一个落脚点,因为现在任何微小的动作都可能引发这个踩踏点的整体坍塌,怎么办?我将目光移向尚坚固的右脚踩踏点,我大致丈量了一下可容纳面积,若是将我即将失陷的左方踩踏点转移到右处,兴许......。

由不得多想了,哪怕右方的踩踏点因为力度过大而崩坏,以我目前到达阶梯处的距离,即使摔了下去,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创害。我赶紧将左脚抽离开原位置,赌上所有的希望踩在了右处的落脚点,幸运的是右边的踩踏点明显更为稳当,即便是我的双脚双双加持于此,这里看起来都没有丝毫的动摇。稳妥起见,我也没有做大幅度运动,停留片刻便又朝着下一处行进着。

就这样持续了大约有10几分钟后,终于曙光如期而至,那个通往最底层的阶梯终于近在眼前了。我有些兴奋的看了一眼阶梯,凭借着从年来习得的弹跳技能,灵活的跳入了阶梯处。

从上面的视角看过阶梯,只觉得黑压压的一片,什么细致也看不清楚。而当我真正落足于此,我才知道,这个阶梯原来是一片淡绿色,看上去颇具雅致。我一步步沿着阶梯走着,脚下稍带绵软而又略显清脆的质地在告诉我,这是绿竹制成的阶梯,而因了常年的幽闭环境,竹香也时不时散逸开来,闻来清新惬意。阶梯的构造有点类似于风景观光园区,竹节与连接处留有不小的空隙,而且还人工加设了晃晃悠悠的摆动感,这些富人们就连逃生通道都做得如此考究,实在是令人感叹不已。

由于阶梯是环形围绕的,也不存在什么分支,只一会儿功夫,我便成功登底。到了这密道底部我的体力早已被耗费的不剩多少了,我停顿了片刻,便开始进一步的探寻了。若刚刚设计考究的阶梯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那么接下来我触足的地方便是一个有些富丽堂皇的地宫了。

这个地宫,看起来面积十分开阔,墙壁上还贴有欧式风格的壁纸,每一处的墙顶部还有仿古式的蜡烛灯,而地面则是用着质地优良的实木地板,目极之处无不显示着尊贵与华美。富人们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啊,就连这里面修建得都是如此之奢贵,我在内心暗叹道。

不遑多想,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因为我知道,秦燕应该就在这地宫里面。好在,这地宫被灯光照耀得灯火通明,而且路况也还可以,倒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我就这样走着,这地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分支,也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正前方的状况。而越往深入,我的内心越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紧张感,我的呼吸也被提升到了一个很不平稳的节奏。

就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忽的一个鬼魅般的影子闪现了出来,我被小小的惊到了,连忙从衣服取出配枪。

“是谁?”我对着那黑影大声呵斥道。

那黑影的主人似乎对于我的喊声无动于衷,只是那样如同一个冰雕般,一动不动的站立着。那人难道是那个神秘人“X”,我在心里暗自思索道。

看到对方并没有任何想要回答我的迹象,我便扣动扳机,准备进一步再探究竟。刚迈出几步,却见那人脚下生风,脚尖轻轻一旋转,整个身体便轻盈的转了过来。

虽然全身依旧被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但是那冷峻而锋利的目光却出卖了他,他是“X”,那个神秘信幕后的杀手。

也许是看到我并没有丝毫惊异的眼神出现,他显得有些诧异:“呵呵,龙警官,没想到我换了一身行头,你还是把我给认出来了。”

人,还是那个“X”,不过非常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完全变化了,初见时他的极具磁性的声线已经完全变化了,变化为了一种有些偏女性化、并且尖锐的声音。我仔细想了想,可能是他用了变声器,他这样做不是欲盖弥彰吗?既然早已将声音暴露在空气之中,如今又还想隐藏,意义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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