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摊煎饼的。
干我们这行，唉，就别提了。
天天练摊风吹日晒雨淋就不说了，被城管追打也就不说了，关键是连摊个煎饼还有行业竞争。我的摊，在一个人流量很大的十字路口，附近几家IT公司总部，自古以来就是早点摊的兵家必争之地。每天早上煎饼包子小米粥粽子糯米鸡一字排开，浩浩荡荡。
我的煎饼，我不是吹牛，生意永远是最好的，每天早上我的煎饼摊大排长龙的时候，别的早点摊都只能傻站在那干瞪眼，一直到我的煎饼都卖得差不多了，他们才能捡个漏开个张。
附近很多公司的上班族都是我的常客，有个瘦小伙是我的常客，从我开始在这个路口摆摊开始，他就每天在我这买个煎饼上班，即使后来我的摊开始排长队，他依然不厌其烦地等。有的时候不忙，还会站在煎饼摊旁边一边吃一边看我摊煎饼，一副若有所思的傻样子。吃完了便抹抹嘴过马路上班去。
有一天他来晚了，吃着煎饼看着我，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兄弟你咋了？”我一边摊煎饼一边和他搭讪。
“啊，没什么，工作有些烦心。”他叹了口气。
“哎呀，工作嘛，难免有挫折啦，忍一忍就好了。”
“我问问你啊，你说你这煎饼摊，为什么就比别家的生意好呢？”瘦小伙问我。
“怎么了兄弟，混不下去了也想练摊？我这可是商业秘密。”我开了个玩笑说。
“别呀，你看我都买你煎饼买了好几年了，你就跟我聊聊呗。”
“那好吧，我跟你说啊这可是我的独家秘诀。”我熟练地摊完一个煎饼，递给顾客，回头跟他说：“首先，就是这煎饼的时间问题。”
“什么什么？煎饼的时间？”瘦小伙来了精神，好奇地问。
“那当然了，你看啊，一个煎饼，从摊出来到吃到肚子里，大概是七分钟左右的时间，其中摊煎饼两分钟，吃煎饼最多也就是五分钟，算上有人从这里拿到公司再吃，就大概是十分钟左右。这就是一个煎饼的寿命。”
“那这和生意好坏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火大摊得快，煎饼太软不好拿，一般的煎饼摊，都是追求效率，刷刷几下摊好煎饼，快是快了，结果呢，不等吃完或者拿到公司，煎饼就全软了，根本没有嚼头。像我这样，火开小一点，摊的虽然是慢一点，但是摊出来的煎饼有嚼劲又不会硬，这个功夫可就是要靠经验了。”
瘦小伙咬着煎饼不住点头。
“一般来我这的都是熟客了，我摊煎饼之前都会问一句，是在这吃还是是打包回公司的，这个时候摊的煎饼就有讲究了。在这现吃，一般赶着上班会吃得比较快，我就会稍微快一点点摊，这样出锅就是最完美的状态，比如你吃的这个。”我指着他手里的煎饼说：“如果打包回公司的，那就要摊的时候考虑到煎饼会在袋子里放五分钟左右，这个过程中，煎饼就会变软，所以要把煎饼稍微摊的硬一些，这样在袋子里水蒸气就会把煎饼变软，回到公司吃就刚刚好。”
瘦小伙连煎饼也顾不上咬了，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开始记：“还有呢还有呢？”
看他这么认真的态度，想想反正他一个上班族，不至于抢我的生意。我便接着跟他吹：”还有啊就是这个男女有别的问题。”
“摊个煎饼也分男女？”瘦小伙目瞪口呆。
“当然了也不是绝对，就是摊煎饼要分人。”我一边摊煎饼，一边侃侃而谈：“我不是吹啊，给客人的每一个煎饼，都是我为他量身定做的。比如这位大叔，”我一指在旁边抽烟等煎饼的胖子：“你猜猜他食量怎么样？”
“估计是胃口不错，吃的会多一些。”瘦小伙猜到。
“对了，那么这种大叔，给他的煎饼就要摊得厚实一些，料也要加的足一些，比如薄脆就会找大块一点的，火腿也会给两片。”我夹起两片火腿放到煎饼里：“这样他就会觉得比较划算，吃了也能饱，保证到中午不会饿。那如果是个妹子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呢？”
“你想想，妹子一般食量都比较小，如果摊一个大煎饼给她，吃完了会觉得太撑，不吃完吧又会觉得浪费，这样她下次就不会来买我的煎饼了。”我指着煎饼摊上面的配料给瘦小伙看：“你看我的薄脆分成大块和小块，火腿分成精瘦的薄片和肥瘦的厚片，这是因为妹子一般都不喜欢吃肥肉。”
“厉害厉害。”瘦小伙探头看着。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手感，同样的一个煎饼，不同的人拿起来是不一样的。比如这个你拿拿看。”我把给胖子大叔的煎饼装进纸袋递给瘦小伙，瘦小伙差点没拿稳。
“你看吧，因为这个煎饼对你来说太厚了，你的手我观察过，算是比较小的，但是依然比妹子的手大，所以你可以想象妹子拿这个煎饼的时候就会容易掉，而且你看那个大叔，面圆口方，嘴比较大，这样他一口就可以咬这个煎饼，而妹子就只能从边上啃了。相反的，妹子吃的煎饼，我就会裹的紧一些，这样煎饼折起来就比较薄，妹子比较容易吃。”
“所以说……”瘦小伙若有所思。
“所以说，一个煎饼的厚度是很重要的，煎饼要配合人的手和嘴，光好吃是不够的，还必须要能吃的舒心，这样才有回头生意做。”
“您真是太厉害了。”瘦小伙由衷赞叹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爱过。”
“不是不是，我刚才注意到，别的煎饼摊都是用塑料袋，可您给客人装袋的时候用的是纸袋，最奇怪的是一个煎饼还要套两个纸袋，还慢条斯理一点都不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哈哈哈。”我指了指瘦小伙手里没来得及吃完的半个煎饼：“当别人都在告诉你煎饼多好吃的时候，为何都绝口不提是否烫手呢？”
瘦小伙目瞪口呆，张大了嘴一动不动。缓了一会千恩万谢的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推着煎饼车来到了十字路口，忽然发现对面的公司挂起了整栋楼大小的三张巨幅海报。
我正在琢磨这三张海报为何似曾相识的时候，一辆奔驰在我身边停下来。瘦小伙从车里跑下来向我招手。
“兄弟，来我公司坐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