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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行走中丢失了彼此（六首）
⊙矢车菊
要听的时候找不到耳鼓
想哭的时候找不到声带……
我聋哑的大伯
一生都没有说出过一个字
他死后，五颜六色的矢车菊
密密匝匝地
开满他的坟滩
用只有风能听清的语言
诉说着他隐忍了一辈子的
酸甜苦辣
⊙返回
吹过我的风，更轻地吹过你的生活
而我一直坐在过去
等一阵风返回。等一场大雨
返回到高远的云里:
就像那一坡的灯盏花，谢了
还会再开。就像它点亮过的那些春风
硬了，还会变软
时光深深，走进去的人无法回头
我们的美好逐渐被暗淡遮蔽
老了——
这只是时间制造的一个假象。事实是:
我们在行走中丢失了彼此
⊙哑巴
他不说话
不等于不会说
不等于无话可说。不等于
没有说出来
他说:前天晚上
他在梦里唱了一晚上山歌。而我
只听见草木瑟瑟
瑟瑟草木间
只有失语的石头，失明的夜色
⊙除夕
十二点之后
我将这副更加陈旧的躯体
放到床上。一半注入美酒
一半注入美梦
此刻，人间烟花盛开
就像我虚假的繁荣
和快乐。一些人尽欢之后道别
一些人赶往另一场聚会。一些人
必将在某一次分手后
落单
他身后，烟花一次次盛开
再被黑夜掩没
⊙集结
云在转眼间
完成了无数次聚散离合
夜晚。在无数人的梦里
一群水分子秘密集结，挂在草叶上
等待被阳光解散
而雪以另一种姿势燃烧
再以灰烬的状态呈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所有的欢呼和忧伤
都和它无关
和它曾经经历过的那场失落无关
……
它们曾经是河流，大海，雪山。深埋于地下的
隐秘的暗流
我也是——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和我们休戚相关的事物
左右着我们的爱和被爱
远去或归来
⊙高原上
这些被佛特意举高的地方
一定安放着无与伦比的高贵事物
湖，雪山，鹰。死亡
亦或者寒冷
那座寺院不是
它只是人们目光的向上延伸——
顺着高耸的塔顶。孤独者
可以抵达天空的孤独之蓝
但我们
依旧无法高于一只鹰，低于一片湖
寂静过一座雪山
只有低处的人
才能看见这明灭之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