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车厢,列车内熙熙攘攘。
全世界没有哪个角落的人堪比中国人更怀想故土,不论异乡是好是糟,令人流连与否。北半球冬季的最大规模人口迁移,便是最好佐证。
高铁站暗黄的探照灯,映射着人群,像小学手工课上的小桔灯,让人安心,格外舒适。
“列车就要到站了。”响亮的女声响起,是归家的讯号,人们都在静静等待,看得出心底的波澜。踏上列车,放出视线,列车像午夜的地铁一般,一节连着一节,车厢之间没有阻隔,从内部能看到相邻的一厢又一厢......接踵的乘客间仍容得下视线挤过,让人试图极目,只是列车一眼见不到尽头,两眼也见不到,多少眼也不。列车很快就开动了,双语播报,混合着偶尔响起的方言,三两句,相映成趣。
铁轨上的风景没有什么不同,远处的高楼林立,钢铁森林,附近的空旷土地,绿野灌丛;绿皮车和动车组呼应,像是在宣告着什么,宣告着华中地区,这只雄狮的巨大生命力。
沿着铁轨,再远一些,铁轨指向高架桥。人们总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站在高处,俯瞰,果然是另一番风景。这时的城市仿佛变小了,比例尺下的城市更令人向往,略缩图里的房间更有归属感,照片里的人更有吸引力。
接着,又是一片农田。水田、旱地、林牧区,都将铁轨包围,我生怕铁轨上这迅猛的大家伙会蹂躏了周遭一花一草,它们在铁轨旁,何其曼妙。
城市欲仙,乡土未死。
正值仲春,旷野上的春意盎然,还有乡下人的朴实背影,这里的一粥一饭,和很多聒噪的地方是不一样的,我晓得海子肯定知道,但说不出他是否还留恋。
不知何时,铁轨延伸到了一块地,一块亚麻色的,毫无生气的地,树木在这里变的枯黄,树叶,不存在的。大概是新翻过的土,播了种,生命还没来得及露脸,就被我急着下了定义。半晌,又是一片绿油油,我安心了,我看着它们,隔着列车的双层玻璃,我都能嗅到放线菌散发的青草味。“XX站,到了,请......”又是一阵清亮的女声。伴随着广播,后排的小乘客连续地拍着我的座椅,明明白白的激动,他敲打着我,不是在叫我,而是难抑制的高亢——我感受到了。
不知何时,伴着隆隆铁轨,我沉沉的睡去,耳边只有男男女女的声音嗡嗡作响,像是去信号的电视屏幕上的马赛克,难以辨析。
“没有归属感的地方,每一步都是故乡,已经错过的,未预料的晚场,就在城市的偏旁,狂歌奔放。”耳机里传来一首歌——我本来是调了静音的。
睁开眼,列车上已空无一人。
我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