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这周主题就是年味吧。正值农历春节,这主题很应景。当我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苏轼的词“人间至味是清欢”来。大多数人一入“社会”这个大染缸,随着年龄的增长,就开始不断的回头看,回味自己的年轻时代甚至是童年时代。儿时简单而美好。
寒假放假,回到小区,小区的墙壁上贴着严禁燃放烟花爆竹的横幅。大年三十晚上,微信群里传着一段小视频,一户人家在燃放烟花,警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口,两个警察正在敲着门。这十年,周围的人都在讲,年越来越没有意思了。到了今天,年味的象征--烟花爆竹也被禁止了,年味更淡了。
信息化时代,人们之间的联系日益便捷,地球日益成为一个村落。在信息化时代,人们的生活早已经进入到快节奏时期。在快节奏的生活状态下,加之人们的生活已经陷入娱乐至死的境地,人们的生存压力越来越大,很多人的生活一地鸡毛。
在这种生存状态下,人们开始越来越回忆自己的过去,回忆童年无忧无略的童年时代。在我的童年时代,有几个时期是让人无比高兴快乐的。一是六一节,儿童的节日,可以看电影,还能有一两块钱的零花钱。二是暑假,每天大把的时间和小伙伴们一起泡在河里面。安全问题远没有今天提到那么的高度。三是秋季,红薯收获季节,一群小伙伴分工,有的偷红薯,有的垒窑,有的捡柴。准备工作妥当,烧窑,等灰烬多起来后,把红薯扔到窑里,再把窑拍倒拍实,坐等吃烤红薯。以至于现在每次在街上看到卖烤红薯的就想起童年的的美好时光来。四是寒假,也就是年假,这是孩提时代最快乐的。因为过年,可以穿一身新衣服(平时都是穿表哥表姐剩下的衣服);过年可以吃好吃的,零食,肉,鱼等平时很少吃的。
我的孩提时代,那个时候物质还是比较匮乏的。暑假要想吃上冰糕,还得等骑自行车的小贩走街串巷到你的村子里了,加之口袋了攒了好久攒到五分或者一毛钱才能吃上一支冰糕。可以想象过年对哪个时候的孩子得有多大的诱惑。
我的孩提时代,大年三十晚上是最热闹的。因为那个时候,村里有电视的人家是屈指可数的,接收信息最多的靠收音机。所以大年三十晚上,满街都是人,大人孩子都是走街串巷。
过年对男孩子来讲,最重要的是可以有鞭炮放。鞭炮对男孩子来讲有着无穷的诱惑力。鞭炮带给男孩子无穷的冒险刺激紧张和愉悦感。
燃放烟花鞭炮也是有讲究的,大年三十晚上十二点左右家家户户开始燃放鞭炮,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正月十五才燃放烟花。远不是现在有些地方不加区分的乱放。到了零点的时候,有钱人家燃放鞭炮的时候,围观的人也多。因为有钱人家的鞭炮比普通人家的更高级,鞭大也响,更高级的是每隔几个鞭炮就会有一个烟花,一盘鞭放完要持续五分钟甚至更长时间,这样吸引的围观的人也多,这个时候主家也是最自豪的,惹得村里人羡慕无比。
除了家家户户在除夕燃放鞭炮,每个孩子也都或多或少的有燃放鞭炮的机会。有的孩子会把自己家的鞭炮偷偷拿出来拆开单放。而我比较幸运,每年都会从邻居那获得一盘鞭炮,我可以自行决定如何放。邻居是一个光棍,继承祖业,有一处独特的半环状房屋,有十几间。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在村里仅此一处类似的房屋。孩提时代,那是我经常落脚的地方,我很少说话,邻居不问,我一般不说话。邻居经常的坐在那喝一杯酒,吃一碗饭,我坐在桌子另一边不吭声。邻居问一句我打一句,不问不吭声。吃完饭邻居就拿出他那二胡弹奏一会。我总是入迷的静静的听,现在想来弹奏的都是一些入门的曲调,但是那是有如天籁之音,这也是后来我喜欢二胡的原因。
在邻居那另一个诱惑就是来自过年的鞭炮。邻居每年过年通过自己的渠道弄来一些鞭炮贩卖。每年过年他的侄子总是从另一个村过来陪他过年,而那个小伙伴也是我孩提时代的好伙伴之一,虽然每年只能短短的相聚十几天,但是友谊一直深藏内心。每年过年,邻居给他侄子和我每人一盘鞭炮。年年如此,成为了我们过年的福利。直到年龄大了,小伙伴返回内蒙大草原,邻居不再贩卖鞭炮。
鞭炮到手,我们一般都会一个一个拆解开来,每一个都食指粗细。等到我们放的时候,一般都会把引信里的药捻去掉一些,为的是给自己充足的点燃后跑开的时间。有的时候插到冰里,有的时候放到瓦砾下。晚上则在巷子里放到墙壁的洞里,点燃跑开,远远的听见巷子里一声沉闷的声响。有的时候还能听见路人的一声惊叫,我们的恶作剧成功了。
除了这种鞭炮,还有我们俗称为“甩雷子”的,记得当时一分钱一个,类似筷子前端粗细。用力往墙上或者地上一甩,啪的一声,或者直接拿脚踩,很是刺激。还有一种是“擦雷子”,装在类似火柴盒的盒子里,但是比火柴盒长,盒子两边是用磷做的擦片。“擦雷子”主宰上面划一下,就会点燃,然后扔出去,一会儿砰的响声就能传来。
大年初一,我们那风俗习惯是本村亲戚邻居相互拜年。这一天是当妈妈的一年下来,唯一一天不需要操劳的日子,温菜做饭由爸爸负责,妈妈或者自己或者领着孩子串门去。孩提时代我们几个堂兄弟姐妹六人都是一起串门的,按长幼顺序串门。串门一个好处就是吃糖块瓜子花生。每年到奶奶家里,奶奶总是要给我们发压岁钱的,每人两块钱。这个钱时可以自由支配的(大年三年晚上父母发的放到枕头底下的压岁钱照例在早上时要收回的)。当我们到奶奶的家里的时候,奶奶总是很高兴的,颤巍巍的起身到她的房子里,一会饼干,糖块,瓜子等好吃的零食就出现在我们面前。在我看来,奶奶的屋子和邻居的屋子都是充满了神秘感,你压根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好东西。
今年大年初一的时候堂弟打电话说,他挨着给长辈们拜年了。我说,今年就你一个人拜年了。最初的六个人一起有说有笑有闹的一起去拜年,三大爷家的姐姐最先离开队伍,出嫁了。接着我家的姐姐,五叔家的两个妹妹,后来就剩下我们堂兄弟俩每年一起去拜年。今年我在山西过年,没有回家,就剩堂弟一个人了。
兜兜转转近三十年过去了。奶奶也已经四年前故去。每次回家,尤其过年回家,总有物是人非的感觉。村里的年轻人穿着打扮时尚的一点不输城市里的人,一个都不认识,等一介绍。哦,就是那个记忆中穿开裆裤到处跑的孩子。长辈逐渐上了年纪愈发年迈,不复当年的生气!走在村里的路上不敢问人,不知改如何称呼,见了面,迟疑,点头,微笑走过,故乡人该不会认为我傲慢吧。
大年三十晚上,街上愈发冷清,偶尔碰见个人,清冷的路灯下裹着严严实实的走过。孩提时只有过年几天才开路灯的,腊月二十几的时候村里就开始检修路灯,孩子们都围着高高的水泥杆看热闹。今天路灯每晚都开,已经习以为常了。大多数人都在自己家里看着春晚或者聊着天,要么直接睡觉去了,熬年的人越来越少,到了十二点,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后村里慢慢又复归平静。
我在桌前敲打着字,父母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父亲操着方言:“恁这地方的人真独,大过年的邻居都不串串门。”我给他解释,这个小区才建好一两年,大家都不熟悉。其实真实的原因是这个吗?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中国的过去的社会是一个“熟人社会”,农业社会下,安土重迁,人口流动非常的缓慢。熟人社会下,大家靠风俗习惯,乡规民约生活,维持秩序。而在信息工业化社会,人口的流动下大大增强,很多地方都成了钢筋水泥筑成的森林,人们都躲在属于自己的一个个的小格子了。
快节奏的生活下,人们都在为了生存而向前奔跑。那种缓慢,简单,很容易满足的孩提时代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人间至味是清欢,何时才能再享受到那种简单快乐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