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动钥匙的声音传到正义的耳朵里,它知道A回来了,主动跳到食槽的边上,侧过脑袋看着开门的A。动物虽然不会说话,但能够感知人的情绪,今天的A比平时的气压更低,以至于没有靠近正义。
麦克柯里昂的意大利口音作为背景,A再次打开这部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电影,希望缓解自己的不悦,此时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消息。
“已经安排好了。”
白幕上的西西里风景,索然无味。
第十天的下午,D结束了最后的路演,准备回到记者团的设备室,却在社团活动室中央看到拥挤的人群围成一团,中心的人被抛到空中,大家笑着起哄,本以为是K锁定胜局的庆祝活动,但发现被抛起的并不是K,而是第三位参选者。
不可能,这个人的票数也只有三成票,为什么会获胜呢?
没有人注意到D从背后绕开人群,大家都只顾着快乐。正要推门,门却猛地被打开,K一脸不甘心的走出来,瞥了一眼D并比了中指。门内的F准备过来关门,看到了在门口傻站着的D。
“新社长来了啊!”朝着设备室,F大喊了一声。
“哈?”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的D并没有移动自己的脚步。
“你的另一个竞争对手拿到海外直升资格,所以退出选举了,人家向支持自己的社员建议把票转投给你,真是个大好人。”
这样的票数没有出现最后的反转,一直保持到了这天结束,D以57%的支持率上位。
外面的声音渐渐淡下去,大家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A过来找F,希望对方能遵守诺言。大概是知道A会来找自己,所以F一直在这里等着,果不其然。
“我希望下一期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那个蠢货是怎么赢的?”F并没有直接回应A,反而向A提问,但A一言不发,于是F接着说:“贿赂的感觉,是不是很快乐,看看可怜的D,努力了九天才得到多少,可你说几句话,几分钟就能搞定,你的手也不再干净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记得写稿子。”A没有理会,径直离开了活动室。
……
W的交换时限即将届至,交换过来的学生和本学院的学生并没有再起冲突,反而结交了深厚的友谊。学院长希望慈善之夜之后再结束交换,慈善之夜一般在毕业典礼前,作为毕业学生的最后一场联欢,早已成为知名律师和政界人物的校友们都会来,一方面向母校捐赠财富,另一方面也是提前寻找可塑之才。被认为是“最后的夜晚”,慈善之夜意味着一批学生即将离开,包括A在内。
问题同学不能解码A的烦恼,所以把题干带到了W面前,熟悉A把戏的W暗中相助,启发了A转票的计谋,而这却以海外直升名额为代价。无意间在法学院内发现的第三位参选人欣然接受条件,甚至觉得向来聪明至极,只会用程序思考的机器人A做出舍弃钻石选择砂砾的行为出奇愚蠢,是谁剪短了A的电路,除了A以外无人知晓。
到了出刊日,A从来没有这么想看报刊过,但是还装作内心平静的样子,摆着一如既往的严肃脸加快脚步。如果付出这样沉痛的代价,让自己的内心备受煎熬之后还没有得到回报,谁能想到A会做出什么事呢?F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虽然D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F一番假惺惺的恭维话还是泡软了D,成功地劝说D刊登了道歉声明,报刊的封面也变成了毕业季气息满满的校园场景。
麻烦因子一个个退散,事态渐渐平息,恼人的谣言不再出现,问题同学过上了以往平静的生活。误以为是时间的力量驱散了闲话,问题同学对A的牺牲毫不知情,对于A的态度趋于平和,理解了A冷面孔的来源,但主观上依然不愿意与这样的人沾上关系。
虽说不愿意沾上关系,但每次两人纠缠入各种麻烦事,都无关愿不愿意,表面上似乎是某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将二人彼此相连。在一件件危机过后,潜移默化之中产生了心理上的变化,A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机械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说好不再为别人开门,却在角落为问题同学开了一扇窗,而问题同学本人在被迫靠近这个令人敬而远之的机器人过程中,对A产生了同理心和好奇,关键时刻还能弄拙成巧,打破僵局。
两人都以为彼此之间不会再有瓜葛。
这天,A听到广播中呼唤自己的名字,于是前往院长室。显眼的白色长发,但胡子已经剪短,国际法学会议上的古怪老头正在和院长交谈,看到进门的A就高兴地笑着。
“这孩子转眼都要毕业了啊。”试着摸A的头发,老头撑着拐杖起身。
毕竟是老前辈,不喜欢被摸头的A也忍受着,挤出了还不赖的笑容。
学院长喝了口茶,不小心漏进嘴里几片茶,本想吐回杯子,但发现A正看着自己,只好吃掉了,为了缓解尴尬,开口说道:“啊,这个孩子说是要推平学校呢,总算是要走人了。不过我今天找你就是说这个事,学院会扩大后面海滩的自然面积,把人工设施往后撤,文件不久就会出来了,你那些什么海鸟贝壳保护欲满足了吧。”
“孩子有这个心也是难得,可惜我们不能在会上互相开火了啊,哈哈哈哈哈。”
“A今年主动放弃了海外直升的名额,虽然不知道脑袋怎么想的,如果你对自己的人生另有安排,那也不是坏事。”说罢,校长又抿了一口茶,这回没有被A发现,悄悄吐掉了。
“你是傻子吗?”抚摸A脑袋的手变成不轻不重的拍打,古怪老头不敢相信这个潜力十足的人放弃了最好的路。“为什么?关键时刻犯糊涂,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语气变得不再热情,能听出来埋怨。
“鼠尾草,因为鼠尾草。”
这是拥有跳动心脏的人会说出的话,A感到老头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脑袋。古怪老头明白,这个孩子的脑袋里终于有了理论以外的东西,令人欣慰。
“那你在慈善之夜好好表现吧,或许会被选做法学家或者政治家的助手,你的话一定可以的。”
像A这样的人,即便是没有海外直升也不会无处可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
B把校刊递给我,难以置信,那醒目的道歉声明。人们喜欢官方的消息,所以校刊这样做自然是吹散谣言的最好方法。当然,更难以置信的是报刊记者团的新社长所发的就任报告,虽然不认识这个名为D的人,但总能感觉D对自己的认知有些不真实,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A,即便是在餐厅搜寻这台冰冷机器,我的雷达也显示不出任何线索,事件平息,我感到安心,但也有安心以外的情绪。
前额的一撮头发似乎和周围的头发闹了矛盾,单单翘在那里,怎么拨弄也不愿意下去,我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只独角兽,有着一根会随风摆动的柔软尖角。再三尝试之后,我放弃了抚平它的想法,顶着这样糟糕的发型,我抱着材料准备交论文稿。删删改改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和导师达成了基本一致,只等着最后的答辩,接着我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充满奇妙回忆的地方。
出刊后的报刊记者团气氛轻松,大家赶完稿子,修完图片之后送印,接着就开始闲聊。D因为当上社长,原本的摄影社就转交给了黑色夹克同学,但D拒绝把摄影社解散,划归到记者团摄影部内,F对此也无奈,本以为会是个听话的人,事实上自我意识强烈到难以轻易搞定,像一只哈士奇一样,F根本牵不住绳子。
“下周的慈善之夜特别刊策划已经发给社长了,记得看啊,我们先去上课了。”企划部的社员在远处招呼D。
听到慈善之夜这几个字,F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神情,这是属于F的一个无解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