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自深处起 莫负芳华
金陵城内四季如春,气候养人,每年都有许多人来此地游玩或定居,所以金陵一直都是繁荣富庶的商业大城。
金水河是金陵城的护城河,河畔风光更是城内一大奇景,几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文人雅士为此挥毫泼墨,更是有人租条画舫舶舟江上寻些风雅逸趣。
今日,金水河上舶着一艘富丽豪华的三层画舫,结构精巧,气势恢宏。有眼尖的人认出了这不是金陵首富谢家的画舫吗?怪不得如此阔气。
画舫中隐隐的丝竹管弦之声传到岸边,一片祥和。
而此时,画舫第三层的雅居中氛围就有些紧张了。
谢家大小姐谢芳华看着眼前的黑衣蒙面人极力保持着冷静的开口:“不知阁下何许人也?”那黑衣人一声冷笑,抬手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谢芳华脖子上说:“不愧是谢家大小姐,就是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胆色,你放心,我不过是图两个钱花花,只要你配合我,我不会伤你性命的。”说着便让芳华去旁边的案几上修书一封,送去了谢府。
黑衣人把芳华关到了山林里的一间茅草屋中,拿一个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刚开始芳华还在挣扎,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昏迷中,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有打斗的声音,大约一刻钟后,“嘭” 的一声茅草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芳华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竹叶香从四面八方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想抬头看看这个人是谁,奈何眼皮竟有千斤重,挣扎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说:“乖,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吧。”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一样,芳华又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两天后,芳华终于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了自己闺房的浅色幔帐。
一直守护在床边的谢夫人看到自己的女儿醒了,眼眶又湿润了,赶紧问芳华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又叫丫鬟去通知老爷。
芳华被谢夫人扶靠在床头,喝了一口丫鬟递过来的清茶,才缓缓开口:“娘放心,我没事了,您还别说这一觉醒来我觉得整个身子都轻松了不少。”谢夫人被芳华安慰的又气又笑。
这时谢老爷急急忙忙进了屋看到芳华后又是一番嘘寒问暖,芳华赶紧一一答复了让二老放心,谢老爷确定了芳华确实没有大碍后,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沉默半晌,芳华有些踟蹰的开口:“爹,那天,救我的人是谁?” 谢老爷听到女儿问话,一拍脑门说:“芳华不提爹差点就忘了,那天是巡抚大人亲自去救的你,爹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啊。”
芳华一愣,原来是他。
金陵那个刚上任的巡抚大人,苏铭,听闻他文武双全,一心为民,更难得的是他才不过二十岁就已经是正六品朝廷命官了,自来了金陵后,就一直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讨论对象。
次日,谢老爷带着芳华去府衙道谢,一进入中堂,芳华就看见了他,一身暗红官袍,星眉剑目,身姿峻拔,芳华不由想到了那天的怀抱,脸上渐渐发烫,低下头去。
从那天起,芳华的马车总是有意无意的“路过”府衙门口,甚至谢老爷知道了芳华的小心思后,也时常请巡抚大人来府里做客。
这一天,谢老爷以开仓济贫为名请了苏铭来府里商讨,芳华得知后赶紧梳洗打扮,直到镜中的女子双颊微红,才匆匆出去。
一出房门,就看到院中墙头做了个痞气十足的男子,芳华一看他就来气,也不顾什么淑女礼仪的冲他喊到:“陵游,你能不能别老爬我墙头!”
说到陵游,芳华只能扶额轻叹。
三年前,芳华去青玄寺上香,回来的山路上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心下一软就给救了回来,这小乞丐就是陵游。当初陵游身子好些了以后就突然消失了,刚开始芳华还挺难过,谁知后来就时不时都能看到自己的墙头爬了一个人,芳华数次抗议过这种行为,但陵游自然我行我素。
虽然陵游长的可以说是英俊潇洒,但是他频频惹怒芳华的行为早已经让芳华对这样一个帅哥免疫了,现在芳华看到他只有头疼。
这会儿芳华急着要去见苏铭,也就没再计较,瞪了陵游一眼,提起衣裙刚要往外跑,就被拦下了,陵游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环胸挡在芳华面前说:“丫头,这么急是干嘛去呀?我听说今天城外桃花村有人成亲,爷领你去凑凑热闹啊?”
芳华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去不去,我今天有正经事,你闪一边去。”说着就又要走。陵游一把抓住芳华的手说:“什么要紧的事啊,难不成是找情郎啊?”陵游本是随口调侃,谁知眼前的女子竟微微红了脸颊扭捏道:“你…你别瞎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说着挣脱了陵游的手,跑开了。
独留陵游一人在风中凌乱。
次日,芳华看着墙头晒太阳的大爷,气不打一处来。
平时,陵游一般都是来看芳华一眼再消失好几天才能出现,而现在,芳华看着又出现在自家墙头的人,有些无语:“你怎么又来了?”陵游跳下房头,无所谓道:“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来帮你看看情郎,免得你个傻丫头不明不白的被人骗了。”
芳华心下想:你一个乞丐能有什么要紧事。开口也是不客气:“劳您费心,不用你看了,苏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您啊,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陵游眉头一皱:“苏大哥?苏铭?”听到苏铭的名字,芳华又是一阵荡漾,娇羞的点头:“对啊,就是苏大哥,我爹说了,他也挺喜欢苏大哥的,会找机会帮我试探的。”
谁知,芳华话音刚落,陵游脸色便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芳华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也有些委屈,回屋一天都闷闷不乐。
五月初五,百花节。
芳华好不容易约苏铭一起出来放花灯,自然是一番打扮。本来芳华就生得清丽娟美,画上了脂粉后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饶是沉稳如苏铭,也微微晃了眼。
芳华的心意苏铭自然知道,其实苏铭也确实挺喜欢芳华的,大家闺秀,温柔体贴,娶回家做娘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苏铭性子内敛,一路上都是芳华找话聊天,偶尔苏铭也会回几句,就算这样,芳华也是开心极了。
百花节结束后,苏铭正准备送芳华回家,突然巷口涌出一批黑衣人,直奔他俩而来,苏铭抽出佩剑对敌,过了几招后才惊觉上当,对方的目标是芳华,一个不察,芳华就被一名黑衣人抓住了,其他人看见得手了,也不再恋战,转身就跑,苏铭随手塞给一名百姓令牌,要他去府衙叫人后就追了出去。
一路追上悬崖,才发现这是个圈套,一群黑衣人站在两边,两名黑衣人驾着芳华站在悬崖尖上,看到苏铭来了后,为首的黑衣人开口说:“苏铭,老子也不和你废话了,只要你交出我二弟,我就放了你这小娘子,若是你不答应,看到身后这万丈悬崖了么,你到时候可别怪老子不怜香惜玉。”
苏铭双眸微沉,看着对面的人说:“你们燕山土匪是朝廷重犯,人人得而诛之,让本官放了你二弟,简直做梦。”
芳华听到苏铭的话后心下一凉,看到对面的人一派冷静竟真的不顾自己的死活,又想起那日的竹叶香,心中一片凄凉。
那土匪头子倒也是痛快,一看苏铭拒绝,转身对芳华说了句:“对不住了姑娘。”一挥手将人推下了悬崖,芳华绝望的闭上眼,突然感觉身上一沉,熟悉的竹叶香再次袭来,芳华心中一震,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面孔,泪如泉涌。
陵游扯了扯嘴角无奈又宠溺的笑道:“怎么办,傻丫头,你可能到死都甩不掉我这个讨厌鬼了。”说罢突然闷哼一声。芳华一惊赶紧问:“陵游,你怎么了?”说话间声音竟有了哭腔。陵游揉了揉芳华的头说:“放心吧,傻丫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芳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清醒时,发觉自己还被陵游紧紧的护在怀里毫发未伤,而陵游此时已经不省人事,满身伤痕,血迹斑斑,任芳华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
芳华感觉到陵游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拼尽全力把陵游拖进了旁边的山洞中,又去找了些草药把陵游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后,抓着陵游的手,一遍一遍的祈求他赶紧醒来。
三日后,芳华出去找了些野果子充饥,刚走进山洞就发现陵游已经醒了,和往常一样正挂着痞气十足的笑容等着她。
芳华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陵游再也笑不出来了,手足无措的问芳华怎么了,芳华也不答只是哭,把这几日的焦急,害怕都哭了出来。
陵游只能笨手笨脚的揽住芳华的身体,一下一下轻柔的拍打她的后背。
等芳华渐渐平静下来,窝在陵游的怀抱里闷闷的说:“陵游,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陵游一听,开玩笑道:“怎么,臭丫头终于知道关心小爷了。”
若在平时,芳华肯定会反驳,但是现在芳华却说:“嗯,我想知道你的事,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可我却觉得我对你一无所知。”
陵游一愣,好半晌才慢慢开口:“我是孤儿,三年前快饿死的时候是你救了我,那时候我就发誓,这是我拼了命也要保护的姑娘。我幼时学过武,身上有些本事,看着街头破庙里还有那么多和我一样的孤儿食不果腹,就去做了飞贼。不过,我只是去富贵人家偷些首饰卖点小钱给孩子们买肉吃,没干过坏事。”
芳华听着他后面急切的保证有些好笑,又继续问:“那你平日里都住在哪里呢?”
陵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之前走了一趟镖,挣了几个钱,因为你一直说喜欢山水田园的生活,就在十丈山底下的桃花村置了间小院,想着…有朝一日带你去看看,你肯定会喜欢。”
芳华一笑说:“好。”
陵游咧嘴一乐,傻笑两声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低头对芳华说:“傻丫头我得走了,我之前偷东西的时候被苏铭盯上了,他现在抓我正抓的紧呢,这都三天了,我估计他也马上就找到这了,你乖乖的保护好自己啊,等我避几天风头就回来找你。”说着起身就要走。
芳华一急,扯住他的袖子,踮起脚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然后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小声的说:“那你快去快回。”
陵游浑身僵直,脸上出现了两抹可疑的红晕,嘴巴恨不得咧到后脑勺。愣愣的点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
果然,陵游走后不久苏铭的人就寻来了,苏铭看见芳华无恙微微松了口气,解释道:“芳华对不起,那日,我没法选择。”
芳华看着眼前的苏铭,想着自己险些错付的的深情,释然一笑说:“没事,大人是父母官自然要为百姓着想。”
芳华回到谢府后,回房梳洗一番,便径直去了书房找爹娘,再出来时已是夕阳西斜,看着天边橘黄的落日余晕,展颜一笑,转身对着书房磕下三个响头,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门。
书房内,谢老爷抱着啜泣的谢夫人安慰道:“莫要再难过了,女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生活,再说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要是想女儿就去那个什么桃花村看她嘛。”
五天后,陵游好不容易躲过了官兵的搜捕回到桃花村。
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院前的桃花树下,立着一位窈窕少女,清风拂过,落英缤纷,她缓缓开口,声音温柔缱绻:“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