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认为耿直就是诚实,把所知道的都脱口而出、无所隐瞒叫诚实。我们对这种人的喜爱多于小人,因为他们是稚真的。稚真由内而外散发而出,它用纯粹、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而不是取巧、迎合、投机人们的心理。这样的品格多么可爱!但是,并非所有世人会因为对方稚真便同样真诚无欺。
做一个不诚实的人,并不是说要用欺瞒、欺骗的方式,而是不随便说话,在适当的时候讲适当的话。此时,人好像有所隐瞒,但却是出于尊重万物的状态和规律。从每个人的角度看,不同的人处在不同的情感、思想状态,沟通时不会马上理解彼此。有时候,我们以为自己是过来人,应该把收获的经验、吃过的苦很耿直地告诉后来人,但后来人没有我们磨炼过的历程,讲了他们也未必明白,甚至还对我们充满厌恶。因此,不适当的坦诚和表达对自己和他人都没有益处。
诚实并不是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他人,这只是憨傻而已。对牛就要讲牛语,而不是用高雅的琴语,在牛面前弹琴并渴望牛也明白的人一定是个不明白人。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强迫别人听懂自己都是最蠢的行为。我们不要急迫认为自己与他人的智识是对等的,要淡定尊重彼此的状态。人人都懂得用孩子听得懂的语气讲给他们听,但成人之间却忘了人与人之间存在的差异,更忽视了对个体不同状态的敬畏。
我们要根据不同人的个性讲不同的话,谁适合听什么,我们便讲什么。若再世故圆滑一些,谁爱听什么,我们便讲什么。人心很复杂,很多时候诚恳、真挚的话是无效的、无益的,甚至还会起反作用,乃至伤害自己。如果没有适当的技巧和时机,我们很难挽救一个误入歧途的灵魂。如果没有适当的机缘巧合,我们很难达到实事求是的效果。我们都要等待适当的时候,尊重庖丁解牛的“纹理”,而不是急躁难耐,总想自己真挚、善良的想法被人所采纳,总想快速扭转局势。倘若事态没有照着自己的意愿发展,我们内心将生出很多怨恨。如果都天真地采用这样诚实的态度,我们不知道要碰壁多少次。
一定要切记,并不是每个人对善良、道德、诚实的感知和需求都一样,我们不能只保留质朴的诚实态度,一厢情愿地觉得这个世界就应该照着自己的思想运行下去。我们必须学会耐心和平静,这样才能从自我走向世界,既尊重自己的个性,也尊重他人,还敬畏人际、社会和世界的运行规则。我们便不会只述说自己的感受,人这时候讲话便不再无所忌讳,似乎是有所隐瞒不诚实的,但这样的不诚实其实是诚实的高级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