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在东北的一个小山村度过的。
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且是唯一的女孩,父亲很宠我,明目张胆的,毫不掩饰的。所以什么事儿都喜欢拔尖,现在的话说就是有些强势。当然父亲的宠爱对于我性格的形成不全是缺点,被父爱包围,所以我从小就特别自信,敢闯敢干,无所畏惧。周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小朋友,跟我一起玩,我就是那孩子王。一起踢毽子,一起爬学校的围墙。父母都忙于工作,放学写完作业周边的孩子就聚集在一起满村子跑着疯玩。
有个玩伴叫大梅,是我们前院子的邻居,比我小两岁。大眼睛,瘦的像是营养不良。脸上白的没有血色,很虚弱的样子。玩游戏她慢吞吞的,总是比别人慢两拍,分组的时候没人愿意跟他一起,我也是性子急的人,尤其看不惯慢性子。
有一次我们跳编花篮的游戏,她跳的不仅慢,而且大腿不会打弯儿。这严重的影响了我们那个组 的成绩。我气急败坏,一把将她推到在地。女孩站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回家了。
下午,妈妈下班的时候,大美的妈妈带着她来跟我的母亲告状:“你家孩子也太霸道了,玩不好就推人。她怎么能这样呢?”
我在屋子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母亲满脸堆笑赔不是,说一定好好教育孩子。瘦小的大梅跟着胖胖的母亲走了,我冲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做鬼脸,当然了,少不了妈妈的一顿唠叨。
还有一次,我们一帮孩子去爬 学校的围墙,很高,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反正是远高于我们的身高。“嗖”“嗖”“嗖”,我轻车熟路爬上去,居高临下地看那些被我甩在后面的孩子,正低着头努力向上爬。最后爬上来的是大梅,我嘲笑她,“你爬的真慢,像波了牛子(蜗牛)”,作势吓唬她,要将她推下去。她吓哭了,又像蜗牛一样爬到地面回家找妈妈去了。我一想到那个胖胖的大梅妈,晚上还要出现在我家门口,妈妈还要唠叨我,心里对大梅的讨厌又多了几分。
后来,上学了,她比我小一年级。一个村的放学都一起走,一路上,呼呼啦啦,叽叽喳喳。
有一天我们正往家走着,高年级的一个男生来拽大梅的头发。大梅的头发又黄又软,揪着一个朝天辫。男生瘦高,大梅被拽的呲牙咧嘴的往我身后躲,我的保护欲立刻被激活。把大梅牢牢的护在身后,怒目圆瞪,指着他说:“我们是二队的,她是我妹妹,别碰她。”高大男孩大概是被这阵势虎住了,松开大梅的头发讪讪的走远了。那一路上大梅都拽着我胳膊,直到送她到家门口。
再后来,那个瘦弱的,慢吞吞的女孩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个十岁的下午。
大概是84年早春的一个上午,大梅上课的教室屋顶漏水,工人用往屋顶上铺土的方式修缮。
二年级的学生们正在上课,那一课讲的内容是“我们的长城”,孩子们正聚精会神地听课,轰隆一声,房顶坍塌了。房梁连同厚厚 的泥土砸到孩子们的头顶,同学们惊慌失措的往外跑。大梅第一时间跑出来了,可是,发现书包还在桌子上,于是回去取书包,被二次坍塌的一个横梁砸中。
大梅的妈妈拼命的用手指扣地上的土,大梅啊,大梅啊,你在哪儿啊?时间已经过去近四十年,那凄厉的喊声,我至今记忆深刻。后来大梅的小尸体被白布盖着,是六具尸体中的一具。
现如今,或许大梅的灵魂已经转世了,我常常想,要是玩游戏的时候,我多点耐心对她,她短暂的生命是不是有更多温馨地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