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楼顶收晾晒的被套，回来时高兴地说：今儿不错，太阳好，被套晒得焦酥酥的。
“焦酥酥的”，从里到外透着春阳的暖。一贯严肃的父亲说这么感性的词，可见心情很好。
去年入冬之后，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病在关节，急性期时行动非常不便，走路变成了一件困难且痛苦的事，每天要靠服用止痛药才能睡上一会，而止痛药的副作用又令她手脚浮肿，整个人十分憔悴。
父亲退休前是医生，对母亲的病情，他很是忧虑，可能是职业的缘故吧，总会想到最坏的结果，害怕她以后无法行走，有空就抱着一本厚厚的《内科学》研究。
担心母亲的痛，平日里不太管家务的父亲亲手照料母亲的起居，坚持每天给她洗脚、按摩，准点把药递到她手上，看着她吃下去。
母亲住院期间，我和弟弟轮流在医院陪护，并一再请父亲不必担心，毕竟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从家里到医院，路上要花费一个小时，奔波劳心对他的身体并不相宜。但是，每天早上医生查房之前，父亲总会准时出现在母亲的病房，问问她的情况，跟主管医生讨论治疗方案。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对症治疗，母亲的病情在今年春天得到了缓解，已经可以慢慢自主行走了，只是左腿还不给力，瘸得很明显。出院时，医生嘱咐说，回去后慢慢调养恢复，虽然还是会痛，但也要坚持锻炼，不然肌肉萎缩了，无法给关节以保护。
那天下午，我们在客厅喝茶聊天，母亲依旧绕着餐桌慢慢练习着走路——这是父亲为她制定的复健项目之一。走着走着，她突然说，看，我腿不瘸了吧？
我们的目光转向她，果然，母亲走得虽然慢，但稳当多了，关键是，看不出来瘸。
父亲笑了，他快步走到母亲身边，欣喜地打量着她的腿，“不错，不错，不要走太久，先坐一会，循序渐进。”父亲的眉头全部舒展开来，从去年冬天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看他笑得那么舒心。
阳光从阳台进到客厅来了，父亲坐在沙发上喝茶，母亲慢慢地往“焦酥酥”的被套里装棉被。
茶香里漫洇阳光的味道，深深吸一口这“焦酥酥”的暖，眼睛变得润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