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而无诺.[上]
文/素国花令
前/
-不知老祖宗造字的时候,怎么会给诺言的诺和誓言的誓只加了"口",而没加心呐?
-大抵是说出来的人,都有口无心罢。
正/
云秀山谷中,映着四角天,涓涓的水川流而过,砸下的水珠如同弦音,滴洒在石台,水雾朦胧着架开一道小小的彩虹,水流直奔而下,落入深潭泉水之中,丝丝的凉。
身着白绣纱衣的人儿美得男女莫辨,偏长着一张魅惑人心的脸,又穿了件不染凡尘的衣,这明明不搭的气质,偏这人撑的稳稳当当。
此时赤脚坐在河边,歪着头遥遥望着那闯进谷里的陌生男子。
"云秀山谷是禁地,不得擅闯。"
颌首时,娇声柔媚,声声入骨的苏,端的是分不清性别。
"我听说云秀山谷风光旖旎,灵气浓郁,有妖,可修成人形,你…"男子拉长了音,扬眉看着那人,微微扬眉,"莫不是妖?"
"公子真是好聪明,聪明的有点不讨喜。"
这人笑了笑,明眸皓齿,双眼弯弯却带着几分危险。
男子望见那笑颜呆了呆,回神说道:"姑娘真会开玩笑,这般风姿绰约的盛世佳人,怕是仙女儿才对。"
"本狐,是这儿的仙儿。你这人倒是有趣儿,云秀山谷这几日祭祀,只能进不能出,公子还是等祭祀结束,我再送你离开吧。"
那人起身,皓白脚腕儿纤细,赤脚踏在石头上,一步轻旋,便是一身白绒装束。
"在下青戈,方才唐突,实属冒犯。"青戈施礼,脸上表情惶恐,“仙家莫怪。”
“别文绉绉的,我们狐族不兴这个。我叫啊诺。”诺走到青戈面前,轻轻扬眉看人,"蜀山道士都以青为道姓,你莫不是也是个道士?"
青戈笑了笑:"怎会?在下的家父恰好信了道罢了。"
"你身上戾气太重,确实不像。"诺从身上摘下一串手链系在青戈手上,"你且戴着,若是被其他族人发现,当心活吃了你。"
"公子怎就断定在下是个好人?"
饶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再凶,青戈也只看出一点灵动可爱,抬手看了看手上的手链,轻轻笑了笑。
诺淡淡道:"我只是好奇外面的事罢了,你区区一个凡人,还能搅得我云秀狐族天翻地覆不成?"
青戈这人,温雅好看,几分娴雅:"借在下十个胆子,在下也不敢。"
两人一路前走,路过花海,有蝴蝶翩跹起舞,随微风与那公子的衣摆轻擦而过,含苞待放的花卉齐齐盛开,荧光星团包着小小的精灵飞舞在侧。
"诺公子回来了~"
“诺公子好~”
"诺公子,这是谁呀?莫不是公子的如意郎君?"
花精灵落在诺的鼻间询问着。
诺微微笑着:"再闹我可就生气了。"
再往前走,是一片竹林,竹林中,林林总总种着桃花树,明明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却向内绵延不绝的盛开着十里桃林,桃花花瓣儿被微风吹落,美得不似人间。
诺叮嘱道:"这是我住的地方,狐族村落还要更里面一点,你切记莫要乱跑。"
青戈几分好奇道:"诺公子怎么一个人住在这儿?"
"我是狐族的门,要想攻进狐族,只有杀了我,一旦我死了,云秀山的结界,就会保护狐族不受波及。"
九尾狐族,一尾火狐、二尾血狐、三尾妖狐、四尾魔狐,五尾灵狐,六尾幻狐,七尾神狐,八尾地狐,九尾天狐。
狐族每一百年修一尾,九尾修人身,每个九尾狐成人之前,需得杀一百个人,食之肺腑。
诺,是天狐。
青戈留下来,日日与他讲云秀山谷外的故事,诺表面不起波澜,却也心生向往。
"不如,你便同我离开,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如何?"
青戈放下笔,吹干了纸上的墨迹,递给诺看,那提笔一挥,绘的是山河壮美。
诺笑了笑,手指拂过画卷:"我不能走。"
祭祀之日近在咫尺,诺自是不可擅自离开的。
狐耳狐尾的小萝莉来寻诺,一进桃园便喊道:"祭司大人,你在吗?"
"我在呢。"诺踏出竹楼,轻笑着,"啊萝修行这么快,怕是我离让位不远了。"
小丫头红着脸,嗫嚅道:"祭司大人别拿啊萝寻开心了,听姥姥说,你带回来一个男人。"
诺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开口:"他是我的。"
啊萝小意的瞧着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明显的不屑与厌恶,她知道祭司不悦于被姥姥盯着,却没有立场和身份向他说些什么。
"知道啦,那祭司大人且准备准备,祭祀大典就要开始了。"小丫头笑着,抖了抖狐狸耳朵,"啊萝先回姥姥那儿禀报了。"
"去吧。"诺点了点头,目送着小丫头离开,转身看着青戈,"你且与我一同去大典,切忌,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在一旁看着便是。"
"祭祀大典,是做什么的?祭司,又是什么?"
"祭司,是历代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九尾狐,他们守护着云秀山谷的结界入口,守护着狐族世代和平,就像神族的神女,人族的国司一样。祭祀大典,由天狐执行,以自己的灵力供奉,助族人平息杀过时期,以便修行。随着时间的推移,祭司的力量会越来越弱,届时,会有新的祭司上任。"
诺缓缓解释着,说起来半分压力都没有,看着青戈的那一双澄澈的眼睛,亦是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青戈心里一跳,面上无虞,眼中尽是温柔:"你刚才说,我是你的。"
"切莫多想。"诺笑了笑,"只有祭司的男人,才不会被族人吃掉。"
青戈问道:"那你…杀过人吗?"
诺嗤笑一声:"自是杀过。杀过人,杀过神,妄图染指云秀山谷的人,妄图伤害狐族的神,都不可饶恕。…你会背叛我吗?”
“……”青戈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自是不会。”
祭祀大典很快来临,青戈从未想过,那一直素色衣衫的人,穿起艳色,竟也能如此惊艳。
也是,本就是人间绝色,误入这凡尘俗世罢了。
狐族没有遇到爱人之前,没有性别之分,今时的诺,还未到择选性别的时候。
诺依旧为男身,着红色收腰的长裙,肩搭坠着银色流苏,长发挽成发髻,戴着金钗,眉心坠一红色水滴,耳朵上的耳坠是银色红水晶眸的狐狸坠。
"走吧。"诺抬步走在前头,青戈跟在后边,一路前走,云秀山谷深处,便是狐族住处,鸟兽繁多,修成人形的,未成人形的,半人半狐的,纷纷前往狐族祭台。
他站在那里,像山像水,亦是有几分不染纤尘,低低的吟唱,从那殷红唇畔吐露,红色的纤缕萦绕在周身,从祭台的纹路上,四下扩散出去。
青戈退后几步,手上一团榴火向着天空飞去,炸开之后,转瞬间的绚烂,便淹没了踪迹。
红衣蹁跹的人,望着天空那抹绚烂,勾了勾唇角,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少掌门信号,杀进去!”
吟唱还未停止,风声不休。
啊萝喊道:“有人闯进来了!”
青戈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诺停止了祭祀,缓缓转过身来看他,四目相对,悄无声息。
诺脚下的红色越发浓烈,九尾于身后绽放,微微的笑落在了唇畔。
“祭司大人!耗尽灵力,你会死的!!”
“云秀山,从不曾被人踏入玷染过。”诺轻轻笑,“今日踏进来的,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红袖轻扬,一道屏障直直隔开他身后的族人与蜀山正派,红色的光丝丝缕缕,在他指尖蜿蜒成线。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啊萝气急的拍着屏障,“您不能这么做!”
祭祀本就耗费灵力,更别说强行化出性别,狐族只有遇到挚爱的时候,方可化性别,从未有人在没有心爱之人时就化出性别的。
那身为男子的身形,挺拔纤瘦,姥姥大限将至,姑姑又不在云秀,便只剩下他了。
“你打不过的,诺。”青戈静静开口,“我不过要寻一样东西,对屠戮云秀生灵,并无兴趣。”
诺握紧了手心,半刻又放松,他确实没能力挡住这么多蜀山正派。
诺微微抿了抿唇:“说吧,想要什么?”
青戈倒是没有一分犹豫:“你的心。”
静——
风吹乱花,花瓣纷纷洒洒,吹动了红色衣摆,取心不会死,可这千年道行便算白白修了一遭。
“不可以!!祭司大人你不能答应他!!你快走!!不要管我们!!”
“祭司大人快走!!”
“我们冲破屏障!保护大人离开!”
“我答应你。”诺微微侧头,“都老实点不许乱动,不然我就煮了你们炖汤喝。”
他们冲不破屏障,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与诺的能力比肩,一个也没有。
啊萝微微呆滞了一下,往日虽然诺会这么吓唬他们,但可一次都没做过,这样的恐吓,在他们看来却更像是一种放弃。
他们无往不胜的战神,妥协给了一群伪君子…?
他们一直觉得,只要有诺在一天,他们云梦就会一直一直安逸快乐下去…
月光染透了屏障,那断尾渐渐消散,露出诺笔直的身子,与手中艳红的色彩,他微微抬手,递交予青戈。
青戈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那颗狐心,转身离开。
诺视线模糊,吐出口血,寸寸发丝染霜,靠着那道屏障跌坐下来,啊萝呆呆的想抓住他的手,可却穿不破那道屏障。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诺大人…诺大人你还好吗…”
一道白衣落地,抬手一挥,将屏障撤去,诺只听得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小花仙哭着开口:“姑姑,你救救祭司大人…我治不好…我治不好呜呜…”
“吵…吵死了…”诺听见压抑的哭声,微微抬眸,看着那道白衣,“姑姑…我守住了云梦…”
“你累了,休息吧。”温柔的声音略带沙哑,白五荥摸了摸他的头发,“辛苦你了。”
诺的发丝寸寸雪白,在白五荥手中柔和的灵力中渐渐睡了过去。
狐族三部,青丘,云梦,涂山,白五荥是负责云梦部的青丘上仙,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离开了一会儿,那些单纯的孩子,就已经被搞成了这样。
云梦最是自由,白五荥不喜欢那些琐事,便也就一直在这儿待着,诺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可当她抱着那只浑身是血的白狐时,只觉得浑身发凉。
云梦部姓为云,云诺一直是守护云梦泽的守门人,他性子也算温婉,可只一念之差,就将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
“老身,见过姑姑。”花白头发的狐族老人,气息奄奄,“怪老身没能及时醒来…酿成这般大祸…”
老人虽活得甚久,可与仙狐不同,所以即便辈分再高,也要称那狐仙一声姑姑。
“您不必在意。”白五荥脸色稍缓,“小诺一直对您有些误解,也是辛苦您了。”
“老身只是不想他那么早遇见人族…你我皆是历过人间劫的,自该懂的。”老人神色黯然,“若早知如此,老身便一定杀掉那个臭小子。老身之过,便也认了,这孩子不该这般苦,老身愿以狐心做阵,守护云梦部。”
“我明白。…您若真有愧,且去做便是。”白五荥心情复杂,“小诺…就交给我吧。”
“我也该去找那帮老家伙了…”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化成狐狸,一颗狐心落在了云梦谷口,化为结界。
“啊萝,送姥姥去狐祠。”白五荥抚了抚怀里的小狐狸,“通知青丘涂山部,这笔账,也该算一算了。”
啊萝擦了擦眼泪,重重点了点头:“是!”
青丘来的是白仙,涂山则是苏晚荷,两人进入时,便发现了躺在石床之上气息奄奄的云诺。
“这心是自己拿出来的,若想拿回来,可不容易。”苏晚荷抿唇摇了摇头,“这即便救回来,也什么都记不住。”
“无妨,活着总比死了好。”白五荥叹了口气,“这情劫,当真是狐族劫数,九江当年…”
白仙叹了口气,抬手一道轻柔的光,飘进云诺体内,作为长辈,还能说什么呢?
“人家小九喜欢的,怎么着也是个仙君,你看看这小东西喜欢的,是个什么东西?”苏晚荷哼了一声,“我若是这小东西,定将那人用红线勒死,呸,啥也不是!”
云诺做了个梦,梦里的青戈,许了他人间几何。
“待你有空,我们便去山下,若是赶不上闹集,也能去看看集市,到时候小生请你吃好吃的。”
“好玩的地方?那我便带你去看江南的雨,塘月的月,商家堡有一处擂台,专供比武招亲,到时候你可要避着些,若是被人看上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带你离开。”
“人间有说书的,倒也讲狐狸的事,只是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看你就知道,他们口中的祸国殃民,皆是假的。”
……
那所有的记忆,均成了泡影,云诺缓缓睁开眼睛,脸色苍白的转过头去,眨了眨眼睛,看着在场的三位长辈,露出一个极其淡的笑。
苏晚荷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他抿着唇咽下去,也没跟白五荥闹着喊苦,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
“得,这孩子给整傻了。”苏晚荷拍了拍额头,“他情绪还不稳,身体也不好,寻仇的事,咱们晚点说。”
白五荥转头看了眼白仙,得他点头,方才安静的坐下来,握住云诺的手微微攥紧。
云梦的狐狸擅卜,亦擅战,狐狸杀过,可云诺食死人心长大,自是可以用戾气将杀过压下,可惜道行太浅,还不足以在祭典中安然退去,他所言杀人,不过是拙劣的谎言与试探罢了。
妖渡劫,最难渡的,是情劫。
“见过涂山老祖宗,白仙上神,五荥姑姑。”来人是个女子,青色衣裙,墨发挽的随意,见礼之后,几步走到床边,“我不过历了个劫,这小家伙怎的弄成了这样?”
“云麓,这小家伙遇到了自己的情劫。”苏晚荷无奈的将一根红线攥在手里,“我虽也掌红线,可这情劫,我也没办法,若是像…”
“咳…”
白仙轻轻咳了一声,苏晚荷及时收住了要说的话,那个人,一直是狐族禁忌,无论是三族那一个部。
云麓抿了抿唇:“那人是谁?我去杀了他便是!”
白五荥叹了口气:“你呀,老老实实待着吧。多陪陪你弟弟。”
这之后,三位大佬聚集在了云梦谷,不过大多不露脸,云麓顶替了祭司的位置,帮助一些小妖压制杀过,倒也算得心应手。
云梦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不过云诺身体一直不好,也再也不爱笑了,总是穿着一身红衣,坐在桃花树底下发呆。
啊萝每次看着那身红衣都觉得肝儿颤,那天的事她怎么也忘不了。
云诺突然开口问啊萝:“不知老祖宗造字的时候,怎么会给诺言的诺和誓言的誓只加了"口",而没加心呐?”
“大抵是说出来的人,都有口无心罢…啊!”啊萝捂住嘴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诺…诺大人…”
“我累了。”云诺抿了抿唇,侧身躺了下来,“想睡会。”
“那啊萝,就一直陪着诺大人。”啊萝乖巧的坐在旁边,“做个好梦~”
风也温柔,阳光舒适,纷纷扬扬的落花,洒落在那红衣衣摆,啊萝攥紧了手心,接住一朵花叶,掐碎在手里。
她缓缓抚摸着诺的脸:“诺大人,我一直都觉得,您像星辰一样耀眼,只要能看到您,我就觉得很安心很安心,可是…可是…”
眼泪一滴滴砸在花里,那个一直爱笑的女孩子,此时此刻哭的像个找不到路的小孩儿一样,紧紧咬着唇瓣,将头埋在了诺的胸膛,那胸腔,有着微微弱的跳动。
“唔…丫头…别哭…”诺摸了摸她的头发,将人拥在怀里,睡眼朦胧,“怎么又成了小哭包了…”
“呜呜…诺大人…呜呜呜…”啊萝揪住他的衣服,哭的撕心裂肺,“诺大人啊…呜呜…”
诺从没见过她哭这么伤心,一下子清醒过来,紧紧的把人抱在怀里无言安慰着。
在他看来,啊萝,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只要不理她,就会哭成小哭包,小小的一只小狐狸。
想着想着,诺就睡过去了。
啊萝的狐尾狐耳渐渐褪去,她抿着嘴巴,红着一双眼睛微微抬头,一双眼睛,微微发红。
“啊萝…啊萝等不了了…啊萝希望您好起来…啊萝这就去蜀山,将您的狐心带回来,一定…一定带回来…”
啊萝偷偷吻了吻诺的唇,然后站起身,将弓箭和剑带在身上,大步走出了云梦。
蜀山——
啊萝站在山门前,被威压压的突出一口血来,这里的灵力,不适合妖族,那带着纯正浩然的正气,她竟然无法抵挡分毫。
拼着重伤,她方才到了门口而已。
“妖族?你竟然敢闯我蜀山?”
来人鹤发须鬓,是蜀山掌门,青浦。
“我呸!”啊萝支撑着身子,抬手便将剑一挥,指向了青浦。“伪君子…快将我狐族的东西还来!”
“用掉了,怎么还?”
那人声音清脆,几步走出来,却脸色苍白,她微微抿了抿唇,身边跟着那个卧底青戈。
啊萝浑身发抖,用掉了…用掉了…?用掉了?!
没有心人会死,狐狸虽然不会,可魂残心缺,修为便会停滞不前,甚至会慢慢变成一个连人都不是的废物,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小丫头,都叫你好好修炼了,怎的又偷跑出来。”
“有诺大人保护,啊萝什么也不怕。”
“你啊…”
要是再努力一点…要是再强一点…要是早早就守护在诺大人身边…一切…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啊萝抬手一指青戈:“诺大人可曾对不起你?可曾对你做过什么?你怎就如此无耻?!伪君子!我今日便要了你的命!诺大人也不会责我半分!”
青浦冷着脸开口:“小丫头,你怕不是太狂妄了?口气这么大?”
“我呸!什么狗屁小姑娘,姑奶奶我年龄都能当你这老不死的祖宗了!”啊萝一挥袖子,“你取我狐族心,便是为了救这个蠢女人?我真为诺大人不值!谁都可以,你不可以!”
青戈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见一声轻轻的笑,浅浅淡淡。
“丫头,跑这儿来了?”那一身红衣白发的人,踩着虚空狐火,落在了啊萝身边,抬指勾起一抹附在啊萝身上的狐火,“原是可以化成人身了,有进步。”
青浦皱了皱眉,脸色阴沉:“你们未免太狂了吧?我蜀山门前,也是尔等可以叫嚣的?!”
“狂的是你们吧?”啊萝气的不行,“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云梦自来与世无争。”诺的脚下,炸开一地的蓝色狐火,夹杂着黑色的尸气,“可若是欺到我云梦狐族身上,可莫怪我动手。”
啊萝拽了拽诺的衣袖,想说些什么,被他一个眼神打进了肚子里。
“有些东西既然拿不回来,那便不要拿了。”苏晚荷落在两人身前,抬手一道红线拴在了青戈和那女子手上,“两个不要脸的相配,倒也绝配!”
那属于仙家的威压,比之正气浩荡,就连青浦都反应不及,更别提青戈与那女子了。
随后而来的,是云麓与白五荥,白仙留守云梦,以防不测。
白五荥抬手一挥,隔绝了诺的听觉,他茫然看了一眼,便转身将啊萝护在怀里,捂着她的耳朵。
既然五荥姑姑不让听,那他也不许啊萝听,不过啊萝到底还是可以听得见的,她微微抬头,眨了眨眼,乖乖的窝在他怀里。
除了啊萝和云诺,其他三狐均是有正统位份的仙狐,青浦再有道行,也不过是普通人。
正道诛杀妖邪,不受仙界管束,亦不违背法则,可仙界仙人可以诛杀大奸大恶之徒,却不能平白无故杀人。
任人都可位升仙界,可仙界往往不会刻意规管人间事。
“老不死的,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和普通人吗?”云麓冷哼一声,“因为你心不正,道也歪,可怜你这个养子也被你拖累。”
“擅闯云梦,欺我族辈,盗我族人狐心,好大的胆子!”白五荥一甩袖子,“我狐族仙辈还未曾死绝呢,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欺我族辈?活腻歪了吧?”
青浦脸色难看,但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即便可以反驳,他也没那个胆子,这在场的人,任意一个,都可以荡平蜀山。
青戈攥紧了手,看着云诺,而云诺,眼观鼻鼻观心的捂着啊萝的耳朵。
苏晚荷开口说道:“知道这条红线是什么不?我呀,可是涂山部的红线仙,不过我虽然退休了,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红线一栓,今生今世,你也只能跟这个女人在一起。”
苏晚荷笑眯眯的,可青戈脸色却更不好了,嘴角微微渗血,他本来就不喜欢这小师妹,现在这人…不…狐狸,更是用红线给他们两个栓在一起了…?
“诶呀,这么个如花美眷,你还不乐意了?”苏晚荷脸色一沉,“云诺本身喜欢你,所以才护着你,若非如此,可就不止一根红线的事儿了,就算拼个玉石俱焚,本仙也要荡平蜀山。”
青谣瑟缩了一下,但心里想来很开心。青戈终是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手指都跟着发颤,几次想跟云诺开口说些什么,如鲠在喉。
“你可知拿走狐心,对狐族有何危害?”苏晚荷继续笑眯眯的下刀子,“虽现在没什么,可日子一久,照样身消道陨。不过跟你没什关系,反正你也不喜欢…”
“我喜欢他的…”青戈喃喃着打断了苏晚荷的话,“我喜欢他的…我不知道…我以为…”
“你以为他给你那么痛快,所以没事?你知道他为什么第一时间选择了化性别么?因为那时候的他,只有这样,才可以剜心。”云麓嘲讽一笑,“不知道,你以为,你喜欢,你配吗?”
啊萝打心里觉得,有老祖宗撑腰真好,这骂人骂得太舒服了。
苏晚荷看着指尖:“你想要断掉红线,也并非不可,废去你的道行,说不定…”
青戈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抽出剑,凝聚起全身的灵力,向着那条跟青谣栓在一起的红线,斩了下去…
“诺大人!”
“诶喂!小家伙!”
红衣翩跹,银发微扬,云诺化去了青戈的灵力,用手接住了那把剑,鲜红的血滴落下来,也无知无觉。
“已栓红线,便是姻缘。”云诺缓缓收回手,“公子且珍惜便是。”
苏晚荷说斩断红线代价的那一刻,青戈的动作,让他只觉得心口闷闷的疼,他想红线断掉,却不想这人废去修为。
青戈眼里尽是不可思议,抓住了想要离开的云诺的手腕儿,哑然道:“别走…”
青谣一把勾住青戈的手臂,一脸蛮横的样子:“算你识趣儿,你的狐心…”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听到,可下一刻,他居然回答了。
“我的狐心,不在你身上。”云诺微微侧头,双目红光一闪,“你身上,没有我的气息。”
“哼,那种东西,谁会吃啊,我不过是骗师…兄…”青谣一下子捂住嘴巴,可是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实话,“我将那东西喂狗了…”
狐族的惑心,是人类无法反抗的,云诺那一瞬间的发动,连青戈都没有察觉。
“呵…”云诺甩开青戈的手,薄唇轻启,尽是绝情的冷漠,“蠢货。”
啊萝忍不住拍手叫好了,看看,这才叫杀人诛心啊。
苏晚荷眼中怜悯,不过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青戈转头看向青谣,气的说不出话来。
青谣有些心虚,还不忘指着云诺开口:“他不一样杀了人,亦是犯了规则,没有杀他,只是取心,便宜他了好吗?”
青浦胆战心惊,冷汗都出来了,轻喝道:“你住口!”
白五荥冷笑一声儿:“嗨哟,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没脑子原来是会遗传的。”
“哦?却有狐族须得食心一说,不过很久之前就被列为了禁忌法则,狐族杀过,全靠祭司来利用净化后的尸气压制。”云诺捏起一缕头发,缠绕在指尖,“我身为云梦的大祭司,不过是食死人心而已,并未做过伤人性命之事。”
云诺看着青戈僵直的身子,转身衣摆轻轻旋开,再懒得多看一眼。
啊萝临了擦了擦嘴角的血,补刀道:“忘了跟你说哦,云梦狐族擅卜,诺大人早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可他喜欢你罢了,现在想来是不喜欢了,因为——你不配。”
啊萝转身追上了云诺,抓住了他的衣角。
剩下三狐觉得解气不少,自然也离开了。
这是蜀山的奇耻大辱,亦是狐族津津乐道的故事,不过大多狐族觉得大快人心,那帮伪君子仗着他们渡劫压制修为,没少给他们使绊子,现在?遭报应了吧。
……
“我要吃糖葫芦!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都要!”
白发男人带着一个东跑西窜的小姑娘,浅浅的笑着,那模样过于特别总有人忍不住侧目。
啊萝凶巴巴的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云诺轻轻叹了口气:“啊萝又胡说八道。”
“听说了吗?那蜀山掌门青浦,被那个少掌门杀了。”
“虽说不是他动的手,可他紧接着失踪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说蜀山的人满世界找他呢,还有青浦掌门的女儿,青谣…”
“诶哟,造孽啊。”
啊萝看了一眼云诺,他无所谓的笑了笑,转头看着天边熹微的星光。
有些事,已经忘记了,就不需要再想起来了,不是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