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是“年老体衰”或是多病体弱,仔细想来年老真不敢,多病体弱倒是真的吧。总之一周下来倒也疲惫不堪的很。好不容易拖着腿回到家里,泡上一壶茶,免去了品、饮,直接就“咚——咚”倒进去,惬意的叭哒叭哒嘴,而后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中国人的品德》就一头歪在沙发上,任凭妻在厨屋里忙碌,真应了那句话:蜷在沙发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
“吃饭了。”回过神来妻已经将饭菜端到桌上。晃悠悠的走过去,坐下。“萝卜炖白菜一碗,馍就不要吃,汤也不要喝了,一会儿喝温开水就行,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注意,你认为你是小孩呀。”我还没张口妻就劈头盖脸一通。我嘟囔着:你这是要养小白兔的节奏啊。小女又开始了她的拿手戏:一边做起鬼脸:小白免,白又白,爱吃萝卜和白菜……一边手舞足蹈还笑着斜睨我。我狠狠瞪她一眼:再这样你妈不回来的时候我不接不送不管你饭了。妻原本严肃的脸仿佛因为有了同盟军而活泼起来,说:“快吃饭吧,别逗嘴了。”
咀嚼着萝卜白菜,慢悠悠的节奏,就好像那里面有着无尽的乾坤。“说点正事,这第一件事呢近来天气冷了,你走路的时间也短了,我还是那句话,身体可是你自己的,要注意……”我强忍着没把菜喷出来,指着她,“嗨,你就一标准的老——妈——子——”一不小心一个菜粒儿进了咽喉,憋得满脸通红。“快给你爸端水去。”止住了话头又开始吆喝女儿了。三口水下肚总算好一点了,她又来了。“第二件事,明天回家把老爷子接来,他不来也得来,天气预报说下周要下雪,天冷了你放心啊,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一口气下完圣旨,最后二个字归结:吃饭。
周六回到家里,果然如她所说,父亲是一万个不愿意,理由还蛮充足的:一呢是家里不冷,二呢就是家里还有鸡啊狗啊之类的。我是站在一旁急得一身汗也毫无办法。其实我明白他的意思,首先是不愿意给我们添麻烦,他经常说的那句话我们忙。其次呢是因为在城里不方便,没人说话。不像在老家,走出院落就有摊儿,三个人或者四个人玩儿着,周围一群人看着聊着,要么几个老头靠着墙根儿,也叫一种乐儿吧。于是,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妻。妻说:“爸,走吧。天冷了,你不去我们还真不放心呢。再说了,你不怕别人骂我们吗?”“家里还有……”父亲似乎还不甘心,刚要辩解就被妻挡回去了,“猫啊,狗啊,鸡啊送给别人就行了,明年开春你回来了想养咱再买不就行了嘛。”一看媳妇把话说的这个份上,父亲也不在坚持,只好“中——中——”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家子的哥哥来了,狗呢送给他养。几句寒暄,他拉着链子走在前面,狗在后边坠着,十分不情愿似得。我明白,人和动物之间有些东西是相通的,譬如情感,古有“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但是我又能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毕竟这也是一个生命啊。
他们回屋去整理父亲必备的衣服及日用品之类,我在院子里,眼望这座并不太老的老屋,巡视着这个并不起眼的院子。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母亲和父亲的汗水,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改造它的原因吧。我记得母亲逝后我在祭词中写的那句话:她缔造了这个家,在那年月,而后悄悄地走了。佛说人往生的时候是不应该有牵挂的,也就是“无挂碍”。但是她有牵挂,她牵挂着她的丈夫、她的儿女、她的孙辈,牵挂着她缔造的这个家,牵挂着……或许,这就是中国女性的伟大!
“走吧”。揉揉模糊的眼,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边。“咋了?”妻问。“爸爸哭了。”女儿抢着回答。“那不是……外边太冷,冻得受不住。”再揉揉极力的给自己辩解,父亲站在一边看着,浑浊的眼睛里却是慈祥。
“走吧,”我接过女儿手中的兜兜走出院子,和几个正在玩儿的乡党打过招呼之后上了车。“回去后先到气象街,我给咱爸弄了一个泡脚盆,会按摩的那种。”妻说。“好!”我看着妻。“怎么?没见过?”
行走在乡间的水泥路上,摇下车窗,太阳已经渐进西坠,跳跃的橙色依旧是耀眼的,透过霞光折射出的应该也是生命的原色,或许激情不在,但仍在遵循一个道——生命之道,就如我们回来时走在归乡的路上,现在在返程的路上,也许他日又走在返乡的路上,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