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认识他那天起,他就叫老八了,我不知道这个名字为何由来,只管随大家称呼.说起来我们还挺有缘的.我爸和他爸是小学同学,我姐和他姐也是小学同学,我和他也是小学同学,想到了《梦想照进现实》中韩乔生的一句台词:偶然是必然和巧他妈生的,巧他妈是谁,赶巧呗!忽然之间我和他的相遇似乎很宿命.我们不是为了对方而生,却被流转的时光的注定:同走一段的路程,尽管不太漫长.
老八很早就出来混,在我们管片的派出所都已经有了名气,这一点和他的家庭有关,他家挺有钱,但是父母的关系不和,常年分居,至于为什么没有离婚,我至今还没有弄懂.”世上的事你不必都懂”这是我问老八的时候他信誓旦旦的对我说的,满嘴的酒醺.我没有执着的问,因为我知道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老八对我说:以后我罩你吧,以后你就是我弟,我叫老八,你就叫小九吧.因为老八的缘故,小九我从来不会被人欺负,多少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这有时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怂,一直在老八的身后,很是依靠.老八总会让我想他因为太过早熟而拒绝了许多的快乐.
老八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在他的小弟眼里,他真是义薄云天.因为家里的缘故,老八常常住在外面,他租了一所旧楼里的公寓,在那里,我离家出走可去藏匿.当我和父母乐此不疲的重复玩着这种心照不宣的游戏时,老八总是在一旁喝酒,他说这是他玩剩下的,然后眼神中的凄伤肆意游走,我能听见啤酒泡沫的太息。
我学会喝酒也是因为他,有时心里拧巴了就找老八,他总是喝斥我:你他妈这个时候才会想到我,我说:你是老八,我是小九啊。老八会大口大口的吸烟然后听我说我心中的愤懑,那是老八已经辍学了。爸妈本来很担心我的前途,我那时跟老八混时已经学会了抽烟喝酒。爸妈一度强硬的阻止我和那些哥们来往,老八尤其,就像学校里的家长不允许他们的好孩子与我交往一样,这其实很讽刺。后来老八自己猫起来,然后直等我考完试才见到他,我不傻,他是希望不要象他那样没出息。有的时候心照不宣的寂寞来得更加汹涌.我记得升学的那段日子我疯了一般学,其实很难让自己变成一个好孩子,但我最终还考上了,仿佛连契着某个人或某些人的期望,是老八或是爸妈的.。
学习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流水作业,我这么跟老八说的时候,他很严肃地回答:有些人注定不是这种流水作业,他的神色让我极度怀疑:当年的辍学是性情使然还是心不由己的故作,总之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他当年的洒脱。混沌的日子像苦酒一样让你有一种模糊的清醒。每次我们软在沙发里一直喝酒一直说,说到自己都以为是在梦呓,然后打开窗子吹风,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吐,用我妈的话说着就是作死.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互相指着鼻子说看你那没出息的熊样,之后疯也似的笑,这种笑比哭更难受,我觉得.
上了高中以后发现许多孩子和我一样都在挥霍自己的青春.原来即使是最好的学校,学生也无外乎这般的林林总总.这倒让我有着几许的安慰.在我的不满和落寞越逝越远的时候,我认识了小线。小线的天真是我前所未见的。她总是热情地展颜。她不停地问这问那,而我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我觉得她很孩子气,事实上,我似乎总是站在另一个年龄的角度上去思考我的实际年龄的生活,正是这种错位让我在思考时总是很混乱。小线是名花有主的人这是我在认识她的第一天就知道的,她的另一半是篮球队的队长。大我两岁,高我一头。事实上,我也就是觉得她天真而已,我们不是一见钟情的际遇。
初来乍到的生活让我很不自在——有的同学总在恶意揣摩自己的假想敌。比如我那自以为是天下第一的同桌,总跟我说第二名又在老师面前献媚了,我则用笔在纸上划拉着,同桌凑过来瞅了一眼不屑地说:你写的是献婚。彼时,老八已经长时间没有和我联系了。据他爸说,他在学车。一个在学习一个在学车,我的和他的向往的生活都还没有展开。
开学两个月以后,我生了一场重病。老八来看我了。他彼时瘦削,薄薄的刘海遮住了眉,眼神更显凌厉。他的脸颊多了一块伤疤,我从他一进门就一直死盯着他的那块伤疤,我们从不三八对方的事情,很约定俗成的,但是他见我如是,勉强才说是因为前几天打架,我不再问了。他说起学车时的趣事,病房里不时地传来我们的笑声。学车时他说他处了一个对象,我开玩笑的说不是一个男的吧?老八这是绷不住了做出要揍我的样子,我立马做求饶状。接着他说:等到他学完车以后他会跟着他的爸爸的车队搞运输,这是我头一次听说老八说他以后的打算,我戏谑的对他说:“苟富贵,毋相忘啊。”他很认真地对我说:“苟相忘,无富贵。”那一刻,我惊着了。
半个月以后,我出院了。
那一天,老八开着他爹的桑塔纳,我觉得很牛逼。我上车以后突然觉得有种傍大款的感觉。老八回过头说:再接个人啊。接下来就是我和李尔凡的第一次见面。她穿得很简单朴素,以我的考量我以为老八要找一个全身上下穿着如同火鸡一样的女人,没想到,李尔凡是如此这般的清纯,场面没有多么尴尬,李尔凡的笑靥很美,让我想起一个人。
小学的时候,老八曾经让我们哥几个把他硬推到一个女孩身上,他告诉我们她喜欢那女孩。我们几个还真的照做了,结果那女孩觉得自己吃了亏,第二天就和她的妈妈找到了老八家,老八自然少不了一顿臭揍。
我记得我当时我见那女孩那么伤心还过去安慰过她,并向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二次,老八让我们故技重试,我为了遵守承诺,没有把老八推到那女孩身上,而推到了墙上。
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老了,连那女孩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了。
看着眼前的李尔凡,突然又是很熟悉的感觉。
老八送我回到家以后就和李尔凡离开了。
我自个躺在了床上,爸爸妈妈因未见我的身体日渐好转双双上班去了。我突然想起了在医院看到的那个老病人,在天气晴好的午后,他总要倚在枕头上睡觉,想起他睡觉时从嘴角处流出长长的口水,我想从中找到什么启示,后来才发现得到的唯一的启示:我他妈真是有病。
第二天,学校。
回到班上,同学们都在切切地说:“他不是死了么?”“到底怎么了?”“谁知道啊!”霎时脊背渗凉,真是人言可畏。班长过来慰问我,我想你又不是慰安妇有什么用!这个班长是个典型的书呆子。我驯良的点一点头,哈哈笑,然后自顾自地想自己的事情。
晌午时分,小线看到我很是惊奇得举着饭盒奔向我,我是说她的动作的确很惊奇,她依然露出笑靥,也依然地问这问那,一幅惊天地泣鬼神的样子。最后他说:“你来篮球队吧!”
我本来也是想推托,但还是过来篮球馆,她的另一半正在练球,彼时呆呆得站着伫望那篮球队长的一记长传,跟那队长简单的寒暄过后我就进了篮球队了。有些事情简单得如同孙悟空一直手打败猪八戒,而有些事情却难的犹如猪八戒一只手打败孙悟空,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天才。
我恢复了我的学校生活,当忍受成为一种习惯,必定能造就奇迹。造就在我身上的奇迹就是我在罚站的时候都可以睡着了,我的班长说这是时代造英雄。
我进入篮球队以后,领到了一张记大过的处分决定。
我和队长就是小线的另一半干了一仗。原因其实很简单,队长以为我对小线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故意找茬让我难堪,我很准确地在他的鼻梁上造了一拳以示愤慨,然后就不得不在处分决定上添上自己的名字,甚至于在学校见到了妈妈。事后才发现队长真是高明,一记拳就让我四面楚歌,那时我不仅被关禁闭而且班上的同学都疏离我,队长最得意的是小线真的很长一段时间不来找我了。我很委屈的仅仅是因为一小拳就填了一张处分决定——真他妈后悔——当初要是早知道队长不会还手我应该多揍他几拳。
在校通报批评以后,我被妈妈领回家,路上我一直低着头尾在她的身后,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天真地认为妈妈会伤心连连地抱着我告诉我你以后要懂事啊,而之后我就真地听她的话那么做,可事实上没有,生活不是你所到导演的,我做的是象一条狗一样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妈妈的沮丧身影越来越小,一时觉得连她都想躲得我远远的。
那一晚老八叫我出去,我偷溜出来。他在高速旁。
我说:丫,不是没油了吧?
他什么也没有说,递给我一支烟,我们坐在高速路的栏杆上,很空旷辟凉的样子,他深吸一口,然后喘息待烟散尽以后再吸,如此重复了很多次。他把烟蒂丢在了路的中央,见那烟头随风滚动,寂灭后显出了点点的红色,他用脚踩了踩又撵了撵,说:小凡和我分手了。
……
……
晚风轻吟,月照清辉,又是一个无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