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爱喝酒,但又很节制。在家就餐时间顿顿都得有酒,自斟自饮,二两即止。在外,跟人喝酒,从来没见他喝高,失态,都是适可而止。
有一度,我曾以为老爹是酒精依赖已向纵深发展,心中堪忧。便和老妈说起,老妈风轻云淡的用川普说:木事木事,吃饭喝点儿小酒噢舒经活血嘛!
兄弟姐妹回家,总有好酒孝顺,还不忘嘱咐:爸,适量喝是养生啊!
老爹不啃声,眯着眼睛,微微扬起下颌,斜睨一撇:老子吃过的盐巴比你龟儿子行过的路还多!一个眼神表明态度。自此,哥们兄弟便不好劝阻,只管照例孝顺地奉上美酒。
四十岁以后,我才感受到,老爹在餐桌上自斟自饮,是一种享乐,很私人的一种自我受用感。犹如农人坐在地头儿看着金秋的收成,心满意足,自得其乐而又不溢于言表。
老爹厨艺很拿手,和饭馆里的有的一拼!但凡吃过的,没有不交口称赞的。
我上学时,有次相邀好一好哥们来家吃饭,老爹炒了最拿手的回锅肉,和一大锅香喷喷的大米饭。五花肉卤炒的红润亮泽,青蒜辣椒红绿搭配,色泽鲜艳明丽,鲜香扑鼻,味道厚重而不肥腻,肉片入口即化,绿菜熟而不烂,增色提味儿。爹妈找个由头出去了,我知道他们是怕同学抹不开面儿吃不舒坦。就我俩吃饭,我就菜吃了两碗米饭,这哥们吃了八碗(拳头大小的饭碗),整个吃饭的过程除了鼓囔着嘴说“好吃”二字,便埋头吃就菜吃饭。再给盛饭,推说吃饱了!吃好了!返校的路上,这厮羞涩腼腆地说:叔炒的菜太香啦!其实我还没吃过瘾呢!我无语,追着给这厮踢上两脚,他一个劲地咧嘴傻笑不止。
周末但凡有兄弟姐妹回家时,老爹主厨当仁不让,老妈便沦为剥葱拣蒜帮手。
当七个碟子八个碗,色香味美的各式菜肴摆上桌,老爹把老妈推上餐桌,便吆喝着儿女们上桌动筷子,他独自在厨房做最后一道汤菜顺手收拾摊场。习惯了老爹的行事风格,儿女们便恭谨不如从命了。等老爹端出压轴菜时,饭菜已被消灭掉一半儿,但每盘菜有一边都未动过,是专留给老爹的。哥赶紧斟酒,姐让座拉椅子,我递筷子,老爹从容地坐下,并不急着动筷子,对着桌上的菜,嗔怪地抱怨,嫌给他留菜,固执的给儿女们让菜,谦让不过,姊妹们又才动筷子。
老爹笑眯眯地端起酒盅,放在唇鼻之间嗅嗅,才小口啜酒,最后一仰脖,酒尽杯空,咂巴一下嘴唇,才夹口菜。哥忙不跌的给空杯斟满酒,老爹并不急着喝,他把每个人爱吃的菜递换到跟前,不断地说,喜欢就多吃点啥!而他自己只是象征性的星星点点地夹一点菜就着喝酒,边喝边慈祥地端详饭桌上的孙男嫡女吃菜,说笑。看着最拿手的饭菜被子孙们大快朵颐的享用;孙儿们健康茁壮;子女们和睦平顺,家人们长幼有序。老爹心满意足的眼神铺满了餐室,半碗大米饭泡着菜汤,老爹吃的有滋有味儿,吃的酣畅舒心。
瞧!这就是我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