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那不勒斯--这个城市配不上这个地方?

第一眼看到那不勒斯,失望至极。

斑驳的墙壁,坎坷的路面,凌乱的街道,从车站走回住所时漫步街头,街边箱子里衣物随意晾晒,地面肮脏不堪,大量深色小贩沿街叫卖,不禁让人怀疑他们是否就是来自非洲的难民,让人不寒而栗,不安的感觉遂生。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觉像极了香港九龙的棚户区。脑海中那个热情奔放的南部之星的形象,瞬时崩塌,甚至有点后悔来这。很早就听人说,意大利南北差距甚大,但是想着好歹是发达国家,世界第九大经济体,再破败,秩序与整洁是最起码的。

住所里面倒也凑活,起码干净整洁,但外面都甚至可以说不堪入目了,楼梯里墙面都已消失殆尽,水泥石灰墙壁坑坑洼洼,有的地方直接用钢架支撑,楼梯拐角处甚至都直接堆放杂物,台阶时常缺了一块。稍事休息,又是一番感叹,但毕竟来都来了,这座以热情和奔放而著称的城市,还是披萨的起源地,岂能不去探访一番?景尽人乏,饕餮一顿或许是最佳选择。


于是我们去寻找传说中最好的披萨,奈何命途多舛,小小的店面还要排长队,街边买的小吃,既难吃又贵。来到这之后的不顺瞬时迸发出来,对这座城市变成毫无掩饰的失望,这大概是我我来到欧洲后去过的最烂的城市,很难想象,这就是当年希腊辉煌时期的重要殖民地,罗马鼎盛时的最主要港口,2000多年的辉煌历史,留到现在的竟然只有混乱和破败。一群人意兴阑珊,便决定往河边走走。

“看,维苏威火山”

抬眼望去,不可思议。

余晖自西边地平线撒过第勒尼安海直抵维苏威火山,山没有雪顶,只有被夕阳烧红的云,山下的城市映射着夕阳余晖,山顶与山脚的红交相呼应,而目光所触之地,尽是那不勒斯海岸,绵延不知有多少公里。粉红的城市带包裹住这块火山,终于不再感觉人类的城市是自然的累赘。那不勒斯的海岸没有沙滩,城市背山面水,海鸥间鸣,伴以汽笛声声,恍惚间,竟有维多利亚港的感觉,直到太阳下山,我没有低下过一次头,后悔没带相机之余又有一丝庆幸。这样的美景,如果因为拍照而错过哪怕仅仅一瞬,都是一种过错。


蛋堡

下山之后,移步蛋堡,这座12世纪的古堡从岸礁岩石生生拔地而起,堡顶四壁下落几十米,如此险峻竟是这么个可爱的名字,让人忍俊不禁。这座城堡流放过罗马皇帝,囚禁过西西里国王,站在堡顶时天已昏蓝,这似巨兽一般的古堡让我有一种君临城身临其境的感觉,史坦尼斯从海上进攻君临,我执长弓远射,炮声轰鸣,刀剑铿锵......

可千余年过后,这里竟成了情侣浪漫旖旎之地,看着墙壁上留下的情侣姓名与誓言,遥望着维苏威火山,感受着第勒尼安海的波涛,脚触千年古堡,我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情绪,岁月沧桑,血色与浪漫交织,希腊人、罗马人,迦太基人、千年过后,物是人非,勿论何种争执,而今又只是安静的矗立,或许数万年后,这古堡,这城市相对于这边海,早已杳无踪影,古堡化礁石,只有潮声依旧。

至此我对这座城市的感情又复杂起来,如此美景,仅凭这一点,我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绚丽,凡事都有对立面,或许这就是那不勒斯的风情。

晚饭到了Sorbillo吃披萨,这家店有个“全世界最好吃的披萨”的誉称,在纽约和米兰有分店,店面不大,两层,点了经典Margarita,beef,ham,三种,披萨饼酥软,cheese烤的恰到好处,由于汁水多,切块之后都不能拿起,与其他的美食探访一样,的确好吃,但也不可能好吃的天上去,人总是习惯于给予未见识的东西以过多的幻想。


全世界最好吃的披萨

第二天,是去庞贝。

庞贝是个沉重的地方,我从小学就看过介绍庞贝的故事,启发了我对自然最初的敬畏,在我想象之中,几块断壁残垣外面包裹着火山岩,也就勾勒出这地方的模样,只是我没想到,这里的道路依旧清晰,这里的青铜雕塑依旧挺立,从残留的建筑就可以看出当年的规模,精美的壁画还清晰可见,妓院的墙上还有作为menu的春宫图,酒馆里还有储存葡萄酒的大缸,洗衣房里还有洗染的池子,别墅里还有精美是柱廊,临街的墙壁上还有门牌号。我从没想过庞贝的痕迹会这么清晰,我也从没想过庞贝的城市会有如此的精美,一直觉得很幸运生在了中国,浸润几千年的中华文化,可这一刻我终于被古罗马的辉煌震动,中国古建筑由于其木制结构很难保存下来,我们只能从史书记载中去幻想长安、洛阳,可当一座古罗马城市穿越两千多年之后包裹住你,你发现现代生活依旧不过是当时的延拓,一座古城的社会组织能达到如此的有效精致,实在超乎想象。


庞贝街道

然而就这个古罗马第二大城市,在一夜之间,却从大地上消失,我被古罗马文明震动,我也更对自然的力量感到恐惧。自人类演化出文明,便逐渐对自然失去了敬畏,时至今日,更自以为掌控了天地规律,奈何多么灿烂的文明在岁月面前都是沧海一粟,拉到地球的时间轴上,类同维苏威火山喷发的事不计其数,更甚者也不可胜数,而人类文明的形成不过几千年耳,这样想,蓦地为人类感到一丝悲哀,就像生活在灾难夹缝中的蚂蚁,不知哪天就消失在了历史烟云中。


庞贝大剧场

两万人的庞贝城里有二十多家妓院,传说是庞贝人自甘堕落,淫靡乱欲,神欲降以惩罚,而后两千多年,人们逐渐淡忘了这座城市,直到19世纪渔民的偶然发现才让其重见天日,期间谈到庞贝,只有读过罗马史的人依稀记得那个与凯撒齐名的罗马执政官,那个三头结盟的庞贝。而如今人们只知凯撒,谈到庞贝,却只是一座古城,不知该感叹胜者的伟大,人类的渺小,还是历史的无情。一瞬间,胜败荣誉似乎只是笑谈,而下一瞬,又感到人生短短几十年,又怎能跳脱历史去看待。


维苏威火山上风景很美,这是我上到山上的第一感觉,山是秃的,只是从山上眺望海际顿有“海上生明日”的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酝酿的感慨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看看身后冒烟的火山,比毁灭,人类比不过,比美,还是比不过。


维苏威火山眺望第勒尼安海

心念昨天的日落美景,一回到车站,便迫不及待的赶去海边,为了尽快,选择了地铁,可是这个选择又让我重新评价这个城市,日落最美的景不过十几分钟,5点钟离开车站太阳还亮,可是在地铁始发站足足等到5点20才上车,到了地点,匆忙跑出站点,天却已经昏蓝,我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次记录日落的机会,无尽的懊恼,后悔,愤怒,这座城市配不上这个地方,为什么如此美景要被这个如此破烂的城市糟蹋,事后我用脚走回车站附近的披萨店也不过25分钟,对这个城市的情感由美景带来的仰慕,转变为对社会组织的愤怒。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城市,有着更神奇的地铁,Toledo站被誉为欧洲最美地铁,可是现实和图片比起来略有差距,同时这个地铁站又不知道修了有多深,下图那种长度地铁,得走三个才能出去。


不知道多深的地铁


Toledo

我也不知道此时该对那不勒斯有什么样的感情,似乎只能惊其绚丽,怒其不争,直到后一天早上我看到那不勒斯的日出。

起先渲出一片彩云,自两片山间开始,直刺岸边的我,海面朦胧的薄雾似一条纱带,海鸥不时飞过,在半红半白间增添几个剪影,在太阳的渐升的几个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巴金的海上日出,就是那种感觉,开始晕红天际却仍不见踪影,之后如君王早朝一般,于已明未明中天地万物等待他的出现,当它一点点展露头角时,这世间仿佛在迎接天神,盛大威仪,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只几个瞬间,升的多了,天空放亮,海面洒满金波,海鸥声鸣群起,欢快感不自觉的涌现出来,待最后一跳,红色被金白色取代,加以晴空万里,阳光充斥目力所及的每一角落,鸟叫伴随汽笛声,看着刺透海雾的阳光,有一种万邦来朝的感觉。心满意足,乘船赶往卡普里岛。


这样的那不勒斯,还对他有什么样的想法呢?在这里体味人与自然,能一睹自然的如此美丽,回想那斑驳的街道,也是别致的体验。这也许就是南部风情。



the sunrise of napo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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