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港区对面, 有条笔直的林荫道,港区与林荫道之间只隔着来去两条车道。
林荫道大概有400米长,长着一长遛的芒果树,间或有几株别的树种,也是又矮又小,大概是被高大茂密的芒果树常年笼罩着的缘故。
巴黎那条著名的香榭丽榭大道,路的两旁都有树木,为中间的行路人撑出一条长长的伞廊。港区对面的这条林荫道,只种了单排的树木,路面也不是那么宽阔,就一般绿道的宽度,树枝向南靠海的方向延伸,好多已越过了公路上空,放眼望过去,刚好是一条长长伞廊的一半。
中午饭后休息,坐了半天的白领好多都会遛出港区,看准来去货柜车的间隙,跑到对面的林荫道上来回走上一圈,呼吸呼吸大地与天空之间的空气,让树影斑驳的景致犒劳一下电脑屏幕前干涩的眼睛。头顶着四季常绿的阔叶芒果林,同事们三三两两结伴聊天说笑;也有独行者,低着头不言不语,盯着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投射在小路上的光圈与树影,想着心事。
这条芒果树长廊,从春天到冬季葱翠的绿意没有间断过,庇护着路上的行人。
人们在树下走来走去,享受着树荫与绿意。直到去年的六月,大家开始把眼光投向了树上的芒果,忽然发现路边的芒果树也是会结果实的。
春天的时候,人们还没发现倪端,只是单纯地散步或匆匆路过。天气渐渐热燥,初夏五月,间或有树枝垂坠下来,高个子需弯腰才可穿行时,大家猛地发现是灰绿绿的拳头大小的芒果压弯了枝条。
人们从此开始抬头望向高高的树身、树冠,比较着果实的大个:“这个好大!”“哇,那个更大呀!”
人群欢呼时,鸟儿也一只只飞过来,越来越多。它们聚集在树端,叽叽喳喳,吵饿了就啄果实吃,偶尔偏了啄向了果柄,一颗芒果冷不丁“咚”一下掉落地上,不巧时会砸着人的身体,人们躲不开的还有鸟粪。
以前路过只是路过,现在光临树下似乎都是为了树上的芒果。从青芒,微黄;熟芒,黄中带黑点,道上聚集过各路食客,大家的眼与双手寻觅着自己看中的那一颗颗芒果。
先是低处,伸手可及的一枚枚摘下来,青色没熟的就收起来捂一捂,总有储熟的时候,不急;黄灿灿的,现场撕皮就开吃,虽然有点酸,没有超市的那么纯甜,可亲手摘的还免费,那点酸也就不算个啥了。
渐渐的,芒果线越来越高,站在地上已经够不着了。越高处的芒果越甜,众人没法拒绝。瘦子开始爬树,胖子搬来桌椅,一边吃一边谈论吃后感,“不错,不错,真甜啊!”“这个大的我要拿回家给我妈!”,“这个黄透了,摘给我儿子。”,“我女儿昨天吃了,今天还让我带回去。”他们中有码头的白领蓝领,也有身穿白色制服的海关海事工作人员,货柜司机直接将长长的拖车停在路上,参与争夺芒果的队伍,当他们这帮人忙于获取时,远远地有环卫工人在观望,不走近。
白天一早就看到地上满是断枝,半干的落叶,那是晚上人们袭击芒果树留下的痕迹。光线不够还要赶时间,只有牺牲树身了。
六月过去了,树尖树顶的芒果越发大个越发黄润,人是够不着了,忙碌一整月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他们也来树下散步,聊天溜达,只是不再举头瞭望,不再动芒果的心思。
先前远远观望的环卫工人,中午休息时分,则拖着长长的竹杆,顶端绑扎上一把弯刀,从道路的一端逐棵树逐棵树地清理、割摘过去。他们有锋利的割刀,在弯刀柄处还绑着一个尼龙袋子,芒果被割断柄就直接掉入袋子,多么伟大的发明呀。这种搜索持续了半月,长长的弯刀几天也割不着一个果实,环卫工们才彻底退去,这一年的芒果季才算真的结束了。
八月的太阳毒辣,人们走在这段道上,头顶漏下大片大片的光照,许多的树枝,叶片落地为泥,树影稀疏不再蔽日,人们慢慢地不喜欢出来溜达散步了,还给这排芒果树一片宁静。
盛夏过后,冬去春来,人们又涌出来,聚集在一棵棵树下。从春天到初夏,他们一次次抬头张望,寻找着芒果的影子。奇怪的是,今年压根没有果实挂露枝头,一个也没有,同时消失的还有去年那一群群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