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他们的名字》 - 闭环强迫症患者

“大哥，他们接上头了，今天还是重案组待命。如果得手，明天一早奉律师就会去见犯人。” 周三午饭的时候，电话响起，是小李打来的。

“知道了，你辛苦了。”

“大哥，晚上另一件事，我们的兄弟也在。不过他主要负责在角落里拍照和放风……”

“让他注意安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暴露自己。”

“大哥，您也是，千万别……” 小李话说了一半，停住了。

“别什么？”

“没什么。” 电话从那边挂断了。

我拿出了一件连帽卫衣交给了酒店的洗衣服务，他们晚上就会准备好。这件连帽卫衣我一共穿过两次。第一次我的好兄弟死在我的枪下。第二次小丫头的那道光熄灭在我的手中。也不知道这一次又会发生什么。

下午，我独自一个人在酒店对面的小巷子里吸烟，不停地吸烟，直到烟盒里面只剩下了那支大卫杜夫。

“崔先生，您的衣服已经洗好了。” 刚要拿出这最后一支烟，洗衣服务打来了电话。

我回到了房间，换上了这身“战袍”，抖擞精神，向交易地点走去。赶到的时候，两伙人已经开始谈了。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旁边一个平房的房顶上跳下来，看身影是那小子。

“小子胆子够大的，敢动我们的货。你不是找害死你妹妹的凶手么？就是我们！” 几个人把黑影围在中间，从腰间抽出了武器，上面都有红色的图案。

“既然如此，那今天就送你们一程。要不要原谅你们是她的事，我要做的就是送你们去见她。” 黑影说完，从袖口甩出一根活动端做了加重处理的警棍。

话不投机，众人一拥而上。不看不知道，我是真服气了，警队果然是人才济济。这小子战力绝对不在智友、泰州之下，六个人持刀都进不了身。难怪那次天桥上智友会受伤。

黑影开始下死手，趁空档抱住了一个人的头。只听得“咔嚓！”一声，这个人瞬间倒地，脖子被扭断，气绝身亡。紧接着“嘭！”得一声闷响，警棍砸在另一个人太阳穴上，打了个万朵桃花开。

看见两个人废命当场，剩下四个人有点慌了。可这时黑影身体一震，开始打晃，并用手拍打自己的脑袋。这几个人见到他漏了破绽，把他打翻，踩在了脚下。

“小子，这次你就闭眼了吧，你妹妹在上面也想你了。” 这人说完把刀架在了黑影的脖子上。黑影已经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喂！在我面前杀人，你们未免太嚣张了！” 我带上了口罩，慢慢走了出来。

“你算哪根葱！” 四个人冲着我举刀便刺。我躲开攻击，瞬间放倒两个，可是口罩却被扒掉了。

“崔！……你居然没死！” 其中一个喊道。

“是崔武镇！我们快跑，回去报信！” 活着的四个人爬了起来，一溜烟跑了。

那小子很痛苦，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我走近他，把他踩在脚下固定好，一只手伸进他的怀里。他果然带着药，居然没被打破。我给他注射了半支。过了半分钟，他停止了抽动，慢慢爬了起来。

“不疼了？” 我冷冷地问道。

“不那么疼了，谢谢您。” 这句谢谢证实了我之前那个模模糊糊的猜测，这小子失忆了，所以才会攻击智友。

“这玩意儿一次不能用那么多，会上瘾的。你要想办法战胜那疼痛，因为它会跟你一辈子。” 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我们之前认识么？我看您很眼熟。”

“我救你一命，让你留下名字和摘掉口罩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您说笑了。我只知道自己姓全。突然有一天，我从一个医院里醒来，从那之前的事情，我就只记得妹妹的名字，和她被毒品害死，连我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子说完之后摘掉了口罩，确实是全弼道。

“除了这些你不记得别的了？” 我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着。

“前两天遇到一个女孩儿，想起一些片段，但是不记得她的名字，也不记得她是谁。”

“你刚杀了帮会的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赶快离开这里吧。”

“您叫崔武镇是吧。有机会我会报答您的。” 看来这小子是真地忘记了很多，连我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都不记得了。这样倒是挺让人羡慕，可以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想要报答我容易，你自己安分一点别再出来惹祸就是了。你妹妹那种情况，你恐怕找不到真凶的。” 说完，我转身就走，心想这都是什么孽缘啊，没完没了的。

“崔先生！” 那小子把我叫住了。难道是想起了什么？我转头看他。

“您赶快去包扎一下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肋下。我这才感觉到肋下是凉的。看来自己老了，居然这么容易就会被刺伤。

我缓步回到了酒店，然后拨通了赵医生的电话。

“您最好还是去医院。这个位置，光凭肉眼我看不到伤没伤到内脏。” 赵医生给我处理了伤口之后说道。

“当时速度很快，我都没有感觉，应该不是很深。过几天如果感觉不行再说。”

第二天一早，一通电话把我叫醒。我慢慢挪到椅子上，接通了来电。

“大哥，昨天晚上消息漏了，您上了新闻，还好只有很模糊的照片。另外，重案组那边没得手。但是不是因为海关出动，而是船没有入港。” 打来电话的是小李。

“额……我知道了。估计一会……律师就会给我打电话。”

“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对了，后天是不是就放假了？”

“对的，我已经安排好了。”

放下电话，只觉得肋下很疼，不清楚是为什么，这一次这么疼。胡乱吃了两片赵医生给我的药，我穿上外套，来到了夜总会。酒精也许可以减轻一点疼痛。

刚站起身，保密软件响了，是奉律师打来的。

“奉律师……听说昨晚上重案组……扑了个空。”

“崔先生。我打电话就是跟您说一下进展。不过听您的声音，您是不是病了？”

“没有，我昨天晚上喝多了。”

“哦，是这样的。我们说通了渔船的船长。他同意把案件转给我们。可能张仁哲和帮会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偃旗息鼓收手了，想避避风头。”

“那这是好事啊，你们怎么做到的？”

“您的那几个朋友通过李总提供了很多视频，都是这伙人处决被胁迫人家属的视频，手段极其残忍。”

“所以，那船长觉得……即使扛下罪名……他家人也不会有好下场。找你们，至少可以帮家人报仇，所以把案件给了你们。”

“是的，而且这些视频也可以作为证据。圣诞节前就开庭，我们要准备资料了。您、宋同学还有李总可以休息几天了。”

“谢谢你，奉律师……作为一个坏人……我祝你一切顺利。”

“我一直觉得您不算坏人，他们才是。”

“谢谢你这么说……”

酒精对我来说，绝对是最好的止疼药，在夜总会泡了两天，我全然感觉不到伤口在疼。一直到了周六中午，一通电话结束了我的宿醉。

“这阳台不错，能看海。” 是小丫头打来的，她们到了济州岛。

“能让你喜欢，不容易。” 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自己喜欢什么。就连看海，都是我通过她回忆跟东训的亲子时光猜时出来的。那年我送她那台摩托车，那一脸的嫌弃。

“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问得我有点迷茫，什么女朋友？谁的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

“你装傻！” 又来了，我挂断了电话，因为头很疼，像要爆炸一样。

“小子……律师……给我打电话了。我们……可以歇歇了。” 我随即拨通了小李的电话。

“哦，那很好。大哥……”

“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开了个玩笑……”

“你个……臭小子……看我打断你的腿。” 然后我就挂断了电话，心想不能在小李面前这么丢人。因为我完全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赵医生……我的伤口……没有恶化，但是不见好是怎么回事？” 我打通了找医生的电话。过了没一会，她就敲响了我的房门。

“您怎么跟那小姑娘一样，这么犟呢？今天上医院吧。” 赵医生劝道。

“你说反了，是她跟我一样，她是我徒弟。我觉得伤口不深，没伤到内脏。只是不见好不知道为什么。”

“看不出来伤口哪里不对。我采个血样，找个朋友帮忙化验一下。不过这个时间会比较长。一般医院的生化室做不了。”

“麻烦你替我保密。”

“切！都不是老大了还死要面子。在我有消息之前，可别乱活动了。” 赵医生给我采了血，留下了一盒敷料贴和药品就走了。

“那就不动吧。” 我自言自语，一头栽在床上。

我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了做暗桩那几个孩子。可千万别出事啊，不然我可真对不起那几个大哥了。

30年前，我们十个好兄弟走到一起，建立了东川。我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后来东川一步步壮大，这些大哥们一个个都不在了。最后只剩下了老大哥和我。

20年前，我说要做“制药”，老大哥没有同意。他看破了一切，做了和尚。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就剩下了自己，直到东训和泰州来到了我的身旁。

那些大哥走后，我把他们的家人都送到了国外。子女学成了就安排在我们的公司里。直到有一天，他们都回来了。说要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于是他们乔装打扮，组成了这个公司。专门潜伏在我的那些潜在的对手身边。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我拨通了那个保密电话。

“奉律师。有个事情……就是你之前说想让我出面的事……我想咨询一下。如果我录一段视频。在什么情况下可以用作呈堂证供？”

“这个在专门的机构录好一些，比如警察局或者检察官那里。您要是愿意，周一我带您去姜检察官那里，您可以放心，无论您说了什么她都不会对你立案的。”

星期一，我跟奉律师来到了检察厅。我这一生第一次见到了检察官。

“姜检察官是何律师的好朋友，负责这次的案件。所以她知道您的情况，不用担心。” 奉律师给我引荐了姜检察官，是个年纪跟何律师差不多的女生。

我用了大概两个小时，以崔武镇的身份录完了证词。

“检察官、律师，还有件事。这个证据可不可以……” 我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们明白，这个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而且我们会跟尽可能您商量如何使用。” 奉律师是我为数不多喜欢的人，我就喜欢他这种先知先觉的能力。

“谢谢二位。虽然我现在有新的身份，但是骨子里还是那个人，你们说对么？这个也交给你们保管吧。” 说完，我拿出了小李给我的那个盒子，里面是装有东川保护伞资料的移动硬盘。

“这个是……” 姜检察官问道。

“二位听说过去年轰动一时的断头台档案么？”

“您是说那个韩裔意大利律师到的能扳倒许多高官和财阀的资料？不是已经被情报院收回了？”

“我这个差不多，只是没那么大的能量。都是为东川提供庇护的保护伞的信息。”

“我们会跟您的证词一样妥善使用的，谢谢您。有这两样东西，即使您被起诉也会被轻判的。”

“我无所谓了，这么大年纪，无亲无故的。别屈了我的那些孩子们就行。”

“……” 说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这也许可以为我恶贯满盈的故事画上个句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