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粤情调——夜宵与早茶
正当L与J累得躺倒在床上歇息时,老王来告诉他俩说:“纯纯打了电话来,说她带来了男朋友阿辉。我这就下去给纯纯和阿辉订房间。等会儿带他俩上来。”
不多一会儿,老王带着纯纯和阿辉上楼来了。
寒暄礼毕,坐下说话。自然,L与J好好地打量了阿辉一番:阿辉其人,形貌粗矮而像黝黑的土墩,身着深色套装花西服,头发蓬松颀长,纯一副“港仔”模样,乍看给人以“下里巴人”之感。但他却为人极有礼貌,跟着纯纯直叫L与J叔叔、孃孃,却都是小个十来岁的年轻人,L与J感到“受之有愧”哩。这个阿辉,笑起来很开朗,神态也很坦诚,那两片厚而略翘的嘴唇,说起话来也很随和,尤其是在谈到纯纯的任性时,眼睛甚至都能表达出嗔怪与爱护来。
阿辉是保安县人,13岁去港谋生,做打工仔,每周六过境回深圳市黄贝岭父亲家中。
本来,L与J很累,但经不住阿辉的盛情邀请,只得“恭敬不如从命”,跟着外出夜宵去。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L与J知道了纯纯是通过公司的朋友,与阿辉认识的。纯纯觉得阿辉人好,厚道,肯干活……唯一不好的是时常赌赌。而阿辉呢,觉得纯纯能干,敢闯,只是小姑娘太任性。两个人一来二往,便形影不离,不知道谁是鱼儿谁是水了。
与纯纯,L与J可以自由地说家乡话;与阿辉得说国语(普通话),而且阿辉讲国语很费力。然而,纯纯与阿辉两个人说话,那粤港话则像深奥的音乐一样,一丁点都听不懂。这不,纯纯便成了阿辉和L与J之间的翻译了。
夜,浓浓的,已经快11点了,却还不见有静下来的念头,唔,这都市!一座歌舞厅,把一行人招唤进去。这歌舞厅有一般礼堂大小,正面尽头是歌台,中间是舞池,环围着圆桌客座。我们于幽暗中,拣右侧靠前的客座坐下来,招待端来饮料及什锦拼盘。台上歌手正唱着流行歌曲,大厅正中男女舞者自由奔放地跳着交际舞。乐队在幕后,歌台下面两侧扩音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歌手们嗓音独特,服饰不俗,但纯纯却极力贬斥,因为他(她)们时有不会唱的点歌,不像在深圳的歌手,几乎不会有唱不出听众们点唱的歌曲。
L与J从未涉足歌舞厅,因此很陌生,但兴奋倒底掩饰了不适应的尴尬。L也壮胆与别人一样,点了一首邓丽君的《在水一方》送上去。那位丰满漂亮的女歌手,边唱边接下许多点歌的条子,末了,挑出一张说:“这位北方来的朋友,点了邓丽君的《在水一方》。我想大家都很熟悉这支歌,那么我就唱《在水一方》。”
在L与J的惊喜中,那悠扬柔婉的乐调从幕后荡起,于是,歌声动人地弥漫了大厅;L与J什么都忘记了,只醉心于这羊城没有冬天的冬夜良宵中……
又一个黎明莅临窗欞,L与J醒来。J给隔壁老王拨通了电话:
“Hey , good morning,Mr Wong!(喂,早上好,王先生!)”
近来,J有些喜欢上了英语,一有机会就要练上几句简单的(3年以后,J真正开始了学习英语的漫漫长路,一直学了8年;这次南国之行后,又喜欢上了粤语——这是后话)。
已经来广州三天了,也可以说是最后一天了。洗漱完毕,又闻“张先生”(阿辉)邀请出去吃“早茶”,L与J十分高兴!
这是特有的广东风格的早餐。照例是先上茶。L想,茶的妙用无非有二:一是为客人洗尘,以便客人小坐歇息,转定情绪,融入和谐之氛围;这二,则是爽心提神,为品佳肴、起谈兴助一臂之力。此实不为东方一绝,既体现了心理上的文化特征,又在感觉上满足了人的生理要求。L自以为高明 ,不禁呡嘴一笑。
当然,要探究来历,还要从清咸丰、同治年间的一种“一厘馆”说起。其实就是搭了几个木桌板凳的馆子,有茶水喝,有糕点吃,客人可以歇脚叙谈。它的门口常挂一个木牌子,写着“茶话”两个字。后来又有了“茶居”,“居”就是“隐”即躲起来,也是有闲人消磨时间的安静地儿。以后规模做大了又改名为茶楼。
广州是个千年老城,与L所在的城市成都一样,有很多茶楼分布在大街小巷之中,常有闲来无事的老人,一大清早来到茶楼中,一壶清茶,几件小点,闲聊阅报,打发时光,从而造就了广州早茶的“闲适”。而来去匆匆的生意人,亦受其影响,喝早茶的节奏也平和、缓慢了许多,有事没事坐上几个小时都很平常。然而对于生意人,常常夜宵,起来很晚,10点接上老人走后的班也是正当时。广州的早茶通常清晨4时就开市了,夜茶要到深夜12点,有的甚至要到次日凌晨1~2点才收市,有的更是通宵营业。一般地说,早茶市最兴隆,从清晨至上午11时,往往座无虚席。据说由于离中午时间太短,在深圳又有所不同,这些人干脆将早茶、午饭一并解决,因而使得深圳的早茶、午茶的概念含混不清了。
主宾坐定,作为东道主的张先生,旋即为客人奉茶,L与J双手接过——L斜睨一眼,见老王接过茶后,用弯曲的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轻轻扣了两下,不知何故——点头微笑表示谢意;而当L与J回奉张先生时,他则笑着做了与老王相同的动作,并说“mogaoya(音注,即广东话‘谢谢’的发音)”。L与J饶有兴致于广东礼节和粤语,并知道了刚才那个动作即表示“谢谢”。至于这个动作,阿辉讲了一则传说:“这一风俗源出乾隆皇帝下江南,微服出巡。一次扮作仆从的皇帝给扮作主子的随从斟茶,随从感恩戴德、惊恐万状,本应下跪叩拜,但又怕暴露了皇室身份,于是灵机一动,遂以两指微屈,轻扣桌面代之叩礼,并一直传袭至今。”L与J听了惊奇万分,不知是真是假。
阿辉给每个人逐一斟茶,壶里的茶水空了,他随手揭开壶盖放一旁。此时,注意着阿辉一举一动的L又诧异了:“阿辉,你这又是干吗?”
阿辉神秘地一笑。待服务生随即赶来续上了水后,他才开口说话:“要说这个嘛,又是一则传说呢。相传有一富商到茶楼饮茶,叫堂倌给他加水,堂倌刚把壶盖打开,他大叫一声,赖称壶中有只价值千金的画眉给堂倌放飞了,定要茶楼赔偿。后来老板便规定,茶客凡要加水时自己打开壶盖示意。现在嘛,这个习惯动作就是表示茶客需要加水了,服务生自己就会来。”
J听得入迷,拍手道:“这个真有意思,是广东的茶道风俗呢!”
品茶间,当L与J和纯纯用四川话交谈时,张先生只得怔怔地看着;而当纯纯和他的阿辉用粤语交谈时,L与J也只能呆呆地看着。更有趣的是,张先生咬口嚼舌地学四川话的腔调和神态,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而大家讲一些四川土话,张先生那莫名其妙而后似懂非懂的样儿,简直像个稚童儿了。
招待推着早点车,打过道走来,纯纯叫住,并挺随便地拣起食物,碟儿笼儿的,放了一堆在桌上。凤爪指肥肉腻,糕点味甜口爽,小笼蒸饺皮透瓤细……总之,吃了这别有风味的早点,真真爽到心里去了。在L与J这样初来乍到的外乡人看来,这“早茶”不独是解决了肚子甚至于胃口的诱惑,而且还是一种新奇的享受与体验,体会异域风情,欣赏广南小吃之精美,流连环境与人悠然和谐的雅致氛围与闲情逸致,简直是一种立体的享乐呢。食物,唤起你的食欲,亦唤起你的美感;茶色落地玻璃窗、隔开的客座、悬挂的彩灯藤蔓和大方和蔼的女招待——虽然因为其土气显得不够完美——以及在此环境中人们的漫不经心、随心所欲,无不令人赏心悦目,赞叹不已。
大家一坐,就是一个半小时——L与J看到一些人吃完早点后还在看报休息——直到招待提出要准备午餐时,才付款离开。纯纯与阿辉很不高兴,说:“在深圳根本无‘赶’走顾客的现象!”
早茶后,大家一同到火车站送走了阿辉,纯纯自找她的女友去了。因为中午有老王的客户来访,三个人便在附近街上转了转,买了点东西,就回了红棉酒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