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离开乡下教书的学校,已有些时日。
年刚过不久,距离元宵还有几天,大哥就在微信里给我留言:“接到县通知,要求停薪留职请假外出的在编人员,务必于元宵节后返岗,不得以任何借口来拖延推迟,若不回,直接开除,不再保留原工作。”
大哥还对我说:“你这次回不回来上班,都得慎重,应谋定而后动,需考虑周全,再作打算。”
过去这么些年以来,我一直在省城奋斗,出门在外打工近20年。人至中年,对人对事,早没了当年的激情与向往。如今这个万千诱惑的世界,我早就厌倦了,近来更是惴惴不安,提不起多少兴致,我个人的兴趣与追求同样发生了偏移,不喜与人应酬,只想过更为简单点的生活,想做回自己,若能从心而行,那就更加妙极,而不是重复别人日常的影子,如机器一般,天天只能在喧嚣碌碌之中瞎转悠。
最近几年,尤其是去年一整年与前年下半年,因为自身原因,我干脆彻底辞去了从事多年的广告工作,窝在家做起全职保姆,负责一家四口的起居日常。
在家休息的这两年,人变懒了,对许多事,少了激跃感与兴奋劲,日常除干点家务杂活,一天到晚都窝在家,那也不去。但凡得了闲,喜喝粗茶,喜看闲书,偶尔涂鸦堆砌些杂乱无章的文字,过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生活,一样易起烦恼。这几年,我虽没正而八正经地干过活,却感觉比长时间上班还要累、还要恼,累和恼的主要问题出在心,是心累,心不得安,心不得宁。
人啊,真是奇怪,好不容易得空闲,有清福也不知享用,不懂安顿本应清静些许的心境,依旧为人、为物所左右,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淡定,没多少智慧,不懂让自己随境相安相顺。
日子缓缓,生活如水流,一晃就从我眼皮下滑过,当我还没品出不用上班的滋味时,这种在别人眼里所谓“逍遥自在”的生活,就被硬生生地掐断了。
刚与我大哥通过微信后的第二天,临吃中饭,我们一家陪着来访的亲戚,在外面小店正准备点菜吃饭时,过去我分配至某大山深处工作学校的一位校领导,突然给我打来电话:
“青之,元宵节后,你回不回学校上班?”
我正接电话那会,妻子就坐在我对面,免提通话语音传出的信息,她大概也清楚了个七七八八,正瞪着一对大眼忽闪忽闪地看我,以为我会向她征询点意见。
也不知我那里来的勇气与决断力,没过大脑丝豪,脱口回了校长:
“领导,回来,我回来上班,过了元宵就回。”
毕竟我这么多年都没回去,校长很是意外我的答复,没想到我会如此爽快的回复,一下竟无语了,他对着电话“喔、喔……”了几声,挂了电话,免得我俩相互尴尬,手机发出一长串“嘟、嘟、嘟……”的盲音。
放下手机,我抬眼看了看妻子,她也没想到我会答复得如此爽快,好在还有客人在场,虽有几分不悦,没立马表露难堪之色,生硬地扔了一句话过来: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问问我的想法!”
她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不再吭声。先前一刻还一脸笑容的她,渐渐堆起了挥散不尽的愁容,茫然若失蔫戚戚的样子。
饭毕,送走客人,妻子又与我反复沟通了好几次:
“家里如今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尤其是儿子正读初二,正是关键的时刻,还是青春叛逆期,若是父亲能够长时间陪伴在儿子身旁,说不定可以更好地引导和沟通,加上我要上班,一个人,那能顾得来。”
的确,妻子句句说的都是实情,家里一子里突然少了我,是会有些转不过来,虽然我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她,但我依就没有退让:
“这两年,我在家呆得也烦腻了,一下子也找不到好去处,好工作看不上我,不好的工作我也看不上,若我不去学校上班,我能到哪儿去呢?总不能一辈子就还这样呆在家里做保姆吧。”
我当时说话的声音真有点大,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那里来的底气。
妻子看我“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她也知道我的性格,但凡我认准的事,一般都不会轻易更弦易撤,她自己也清楚,这两年,一个大男人窝在家的憋屈与无助感,换谁也好受不到那里去,说不定,换个新环境,也许真还有可能找出一条出路。
”咳!“,妻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出门,干她自己的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