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荀鹤为小松曾经写下这样的诗句,“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如今,我却真真是“时人不识菖蒲雅,直待菖蒲入眼来。”
初识安教授,是那晚雨意朦胧中诗社的小聚,诗人宋烈毅如数家珍,讲海子讲顾城,末了,又相约去安园一睹为快。
虽知道安教授爱菖蒲,是养菖蒲的名家,可慧眼未开的我,不免有些疑惑:菖蒲?可不就是端午节插在门头上那个?今日安园一见,才知惊艳。
进门,一室静寂,错落有致的博物架上,精致的小盏里,或浅或疏,渲染出一片氤氲绿色。轻轻迈开脚步,唯恐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客厅的阳台上,摆放着一张古朴的木桌,长宽都极不同于寻常,小小的花盆里,铺满绿色的苔藓,都是安教授亲手挖来的宝贝,苔藓上,或布以小山,或洒上白石,再植上不同种类的菖蒲,淡淡的绿意缭绕,仿佛极脆弱,又极坚韧。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小而有趣的菖蒲,各色山石之上,从石缝间,从泥土里,从苔藓上,就这样一丛丛地焕发出勃勃生机。绿是真绿,可爱,又纯粹,细细长长的蒲叶向四周伸展着,如一朵盛开的绿牡丹,与白石玉盘相映成趣,间以小亭矮石,一株菖蒲便自成一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方寸之间,便是匠心的独具。
走过阳台,来到室外,安教授带着我们如数家珍般讲述起来。这是金銮殿里的金砖,上面的是多年的已经古老的肉肉;这碧绿如云的是茴香,仔细闻一闻会有淡淡的清香;这是鸢尾花的植株,会开出浅紫的忧伤的花骨朵;这是花椒树,硬硬的刺儿是它的保护伞;这是正当花期的杜鹃,蓬蓬勃勃开得正艳……
没有围墙,亦无篱笆,几十种植物就这样躺在土地上,躺在盆罐里,躺在磨盘中。对面,垂丝海棠花期正好,如万点红云,衬着这边满园春色。
修剪过的小松,张扬着自己的固执,瓦罐流泉,是主人的独具慧眼,《边城》里的虎耳草,饭桌上的黄花菜,这里,是百草园么?又分明是一个博物馆。我们看着,拍着,聊着,忘了时光,忘了世务,身居闹市间,不闻车马喧。
盘旋良久,看过了室外,又至室内,已经开裂的棒槌、量米的升斗、干枯的莲蓬、吹笛的牧童……无一不让你驻足,无一不让你想起远去的童年的岁月。
入宝山,怎能空手归?临走,安教授给我们每人一株菖蒲,悉心传授养法,又言,若退休,做一间这样的菖蒲小店,安度余生,该是何等悠然自得。
我虽不识菖蒲,这世间,总有识菖蒲之人,如安教授这般,爱它,惜它,护它,怜它。